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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当代金融学教学科研的根基是西方经济学。西方经济学的特征是“科学化”,西方经济学者希望通过计量工具检验经济数据之间的因果关系,进而推导出一种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科学理论”。
煌煌华夏数千年往事,尘封的故纸堆早就把“凯恩斯主义”、“货币主义”演绎得淋漓尽致。在这些不可重复的社会试验中,古人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金融学文库,也演绎了所有经济学流派的政策建议。毕竟金融演绎的是普通人的一颦一笑。
西周是一个混沌世界,不要说金银,就是青铜产量也不大。没有金银的世界,什么才是钱呢?
既见君子,赐我百朋。——《诗经》
其中的“朋”指代贝壳,与很多国家和民族一样,贝壳是中国的第一代货币,后来,用青铜铸成的贝壳也被用作货币。
这种恩惠能换来封臣对君王的忠诚吗?可以用现代经济学的观点进行解释,王室对封臣的恩惠存在边际递减效应:王室封赏得越多,封臣对忠于王室会越来越不感兴趣。
西周王室真正控制封臣的,是其缔造的精神统治,即“王德”——这才是整个西周封建统治的根基。
周武王、周公信奉的“王德”:敬天、保民。
王之贵,贵在有尊严、责任、勇气和自律,历代周王农耕稼穑必须亲力亲为;战场上一马当先的也不是命运悲惨的奴隶,而是头顶桂冠的王,数代周王都在对异族犬戎的征战中喋血沙场。
封建王朝的每一个皇帝都可以自我标榜有“王德”,但是,我坚信只有西周统治者才真正相信天命悠悠!在那个刚刚逃离蒙昧的时代,所有人都坚信自己的命运被上天掌握,王朝的命运同样如此。
若诚如孔子所言,西周是一个政治清明、道德高尚、制度合理的王朝,为何这样的王朝也会在历史长河中湮灭?
如果没有外敌,那么西周王室很有可能成为千年一系的中华帝王家族,中华的历史可能会被完全改写。遗憾的是,周王朝的西部有一个强大的异族——犬戎。
一旦西周对犬戎从攻势变为守势,王室也就难以维持在诸侯中的权威。
司马迁之所以大骂周厉王,原因还在于周厉王推行了“专利”制度。西周铭文甚至后世典籍始终都没说清楚究竟周厉王的“专利”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说他“专山林川泽之利”。周厉王很可能把诸侯的山林川泽收归国有(自己所有),凡是在山上砍柴的、打猎的都要向王室纳税。不是周厉王贪婪,而是当时的王室实在太穷了。
西周山川林泽本来是公共土地,随着封王势力增强,把山川林泽视为自己的禁脔,他们封死了普通人进山的道路。“专利”不过是周厉王为挽救日渐衰亡的王室而从诸侯的碗中分一杯羹。
在异族入侵压力的威逼下,西周王室被迫培育了强势诸侯,一旦诸侯之间力量失去平衡,“王德”便失去了自身的魅力。
太史公司马迁愣是把《吕氏春秋》里的“周王亲自为褒姒击鼓”改为“烽火戏诸侯”。这样做,不是太史公粗心,而是古代史学家们必须为西周找到一个灭亡的理由。
只有展示出“妖女祸国”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西周王朝在历史上的声望与其耻辱的结局才能调和,史学家才能继续把西周供奉在神坛之上。
多年的底层生活,管仲在庙堂之高亦知江湖之苦,他要做的是“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因为,“天下之所生,生于用力;用力之所生,生于劳身”。这句话,可以用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来解释:劳动力才是价值的最终创造者!
所以管仲说,强国、弱国最大的区别是强国的钱都在黎民百姓手里,弱国的钱却在国王的钱箱子里(王者藏于民,霸者藏于大夫,残国亡家藏于箧)。
“官山海”就是管仲捞钱的办法,也是“盐铁专卖”的雏形,说白了,就是由王室垄断盐铁之利。管仲选择了利润最大的山(铁矿)和海(食盐)。当时,普通人要生存下去,除粮食外,盐、铁都是必不可少的物品,齐国靠海多山,盐铁自然是主要产业。
“百姓”与“群黎”相对,是王室贵族的统称,所以,普通人千万不要误以为自己是“百姓”。
据说,十六两秤的发明者就是范蠡,称杆上有“福”、“寿”、“禄”三星,缺一两损“福”,缺二两损“禄”,缺三两就损“寿”了。对缺乏商业道德的人来说,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诅咒。
但凡真正的盛世,必然也是文化极盛的时期。中国传承数千年的“六书”全部出自西周,此后,历朝历代只能在西周的残迹里寻找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思索。与后世丰富多彩的金融货币现象相比,西周的金融表现形式确实非常简单,但最适宜诠释金融的本质:诚信。
获取财富的途径必须是道德,义利并重才是财富的结晶,更是金融乃至任何一个时代经济秩序的根基。
“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是奉劝世人尊重规律,绝不能急功近利。
货币是一枚一枚的铜钱,分散在国人手中,秦孝公如何能贪天下之利?只有禁绝货币,才能把所有利益都归于国君,国君才能更有势力(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
皇权一旦使所有社会资源都匍匐在自己脚下,封建官僚就会在瞬间吸干帝国的经济血液,无论皇帝、黑势力还是黎民百姓都没有力量遏制这头怪兽。但是,皇权始终只能依靠一批官僚去镇压另一批官僚。
王莽在中国封建社会第一次推出土地公有制:废黜土地私有制,所有土地全部属于国家,一律更名为“王田”;因此,任何人不得买卖“王田”。这就是王莽新朝最著名的“王田制”。
往好处说,“王田制”是为了遏制土地兼并。
往坏处说,“王田制”和汉武帝刘彻的“算缗令”一样,是赤裸裸的抢劫。“算缗令”只是剥夺百姓,“王田制”却是抢劫官家豪强。
抢占官家豪强的财富,王莽彻底得罪了官僚;“王田制”未能让天下苍生真正得到土地,王莽更是得罪了天下黎民。
西汉帝国缔造了一个“皇权—封建官僚—小农”的社会体系,这个社会体系成功地取代了西周以来的“封君—封臣”体系。与“封君—封臣”体系一样,这个统治框架也存在自身难以克服的矛盾:皇权只有借助封建官僚才能统治整个帝国,但是封建官僚自身就是一个强势分利集团,他们会借助手中的权力疯狂掠夺帝国财富。皇权根本就无法彻底遏制这种掠夺,毕竟联系皇权和封建官僚的纽带恰恰就是掠夺财富的权力。最终,封建官僚对财富的掠夺将成为帝国难以治愈的沉疴。
“九品中正制”名义上是官分九品,说白了就是将社会阶层流动固化在既得利益者阶层,寒门素族再无寸尺晋身之路。当每一个普通人都失去了阶层流动的正常途径,人们也就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一个社会的表象是财富,生产财富的是科技,刺激科技创新的是制度,决定制度的是文明,能改变文明的力量则只有教育。形象表述就是:教育→文明→制度→科技→财富。
要想摆脱历史的宿命,必须有一个条件,让教育普惠于国民。只有教育,才能使下一代人比我们过得更好,才能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阶层流动渠道。在这种不停的流动中,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会更加富强。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货币的人是隋文帝杨坚。
秦始皇试图以秦半两统一六国货币,但短命的秦王朝根本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伟大的任务。
西汉年间,汉武帝以铁腕统治整个帝国,以杀头威吓不准私铸货币,仍然无法统一全国货币发行。白金币、皮币改革期间,盗铸更是成风。
东汉、魏晋南北朝,皇权孱弱,历代皇帝根本不曾想过要统一货币。
隋文帝也要同时面对南陈五铢、六铢、鹅眼钱,北朝常平五铢、永通万国、五行大布……但平定南陈后数年,中国流通中的货币就仅剩下隋朝官铸货币——“隋五铢”。
《李娃传》中的金融业务:
玄宗年间,大唐帝国已经有了当铺。
玄宗年间,大唐帝国已经有了第一代存款机构——柜坊,也就是旅店。
玄宗年间,大唐帝国已经有了中国第一代汇兑业务——便换,也就是后来的“飞钱”。
玄宗年间,大唐帝国有人在使用黄金。
所谓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才子佳人”,千篇一律是男子落难,为一位小姐所救,两人一见钟情;然而,爱情总是有波折;男子赴京赶考,状元及第,回来迎娶(或者抛弃)那位小姐……而这种小说均属腐儒的梦呓。
《李娃传》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揭示了一个盛世必备的重要特征:贫贱者可因奋斗而富贵,富贵者亦可因浪荡而贫贱,整个社会阶层上下之间是可以自由流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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