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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荣耀》(译文连载 十六)

已有 3302 次阅读 2012-7-8 09:54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style, 房子, 连载, 蓄水池

(十六)终于开始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那栋房子叫新巴斯缇特,可是这个新是在很久以前的事了。这是一个很旧,损毁很严重的农村房子,三十多年前一位城里的先生对它进行了装修,那位先生出售帐帆布,拖把和笤帚。我父亲和姨夫向他支付一年三十法郎的租金(相当于四个金路易),这些钱让太太们觉得花销有点太过。可是这个房子像个别墅,水屋相连,也就是说,那位卖笤帚的商人已经在屋子背后建了一个与屋子相连的蓄水池,其高度和宽度几乎和房子一样:打开水盆上面的铜制的水龙头,就可以看见清澈凉爽的水唰唰地流下来------

这是超常的奢华,我在很久以后才明白水龙头真是宝贝:从村子里的喷泉一直到远方高耸入云的山峰,这块地方整个是一片干旱之地:在二十公里范围,人们也就只有月12口井(有些从五月份开始就已经干涸了)和34处泉眼。

这就是为什么,给我们送鸡蛋和鹰嘴豆的一个村妇走进厨房后,一面摇晃着头,一面不错眼地盯着那个金光闪闪的,属于人类文明进步的水龙头。

在一层还有一个巨大的饭厅,足有4米×5 大,房间里还有一个带有雕刻的真正大理石的排烟道。

有个带拐弯的楼梯,通到在二楼的四个房间。房间玻璃窗外的百叶窗非常时尚,带有框架,可以往外开启,在窗沿下还伸出了一个金属罩,防止夜里昆虫飞进来。

照明靠煤油灯和一些临时救急的蜡烛。可是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在平台上,在无花果树下用餐,我们常用的则是防风灯。

了不起的房风灯!一天晚上,父亲从一个很大的卡通纸盒里把它取了出来,倒进煤油,把灯芯点燃:火炎呈平平的扁桃形状 ,上面盖着一个普通的《煤油灯玻璃罩》,然后整个地被封在一个椭圆形的球里,外面加了一个镍制金属保护网,煤油灯坐在一个金属盖子上:那个盖子不会被风吹翻。盖子上有洞,夜间的微风可以穿洞而过,灯自己回旋自转,火焰却照样燃烧不受风影响------ 当我看见它的时候,它是被悬挂在一根无花果树的枝条上 ,燃烧着,发着光,带着教堂里供奉的灯特有的宁静,我都忘了往嘴里送奶酪汤,我当时就决定把我未来的生命奉献给科学------ 。这个燃烧的扁桃还开拨了我童年的智慧,在十年之后,当我参观平山顶的灯塔时,就没有感到那么惊讶了。

此外,完全和平山顶的一样,作为鹌鹑和凤头麦鸡的诱惑者,这个灯吸引着夜里所有的昆虫。当我们把它挂到枝条上,一群胖乎乎的蝴蝶就围着它飞,它们的影子在桌布上飞舞:带着无可比拟的热情,一个个地掉进了我们的碗盘里被烫熟了。

这里还有巨型马蜂,所谓的《cabridans》,我们用纸巾打死它们,好几次把大口瓶(总是玻璃的)撞翻了;那些天牛和锹虫,夜晚它们的到来就像发射的弹弓,在落入汤盆之前敲的灯罩叮咣作响。那些锹虫,又黑又光滑,在它们身子的前面,在突起的血管的分叉处,长着一个巨大的平钳:这个精妙绝伦的工具,由于缺少关节,不能使虫子挂在细绳子上,可是却可以凭着这个平钳不费力气地贴在打蜡的窗网上,越过巨重的铁窗子。

《花园》不过是一个很久以前被荒废的果园,周边是一圈鸡笼一样的铁丝网,由于时间太久,这些铁丝网的绝大部分已经锈损。可是我还是称它为《花园》,因为这样更与《别墅》相称。

再说,我的姨夫已经以平等的姿态称呼一位农妇为《女佣》,她每天午后来家刷洗杯盘,有时还洗洗衣服,借此机会洗洗手;我们也就更加被绑在上层阶级即资产阶级的阶层里。

在花园前面,是没有好好种植的小麦或黑麦地,麦地旁边是千年的橄榄树。

在房后,松树把无尽的灌木丛生的石灰岩地层分割成了一个个阴暗的孤岛,这些孤岛,再加上山峰,谷地和台地,一直绵延到圣·维克多山脉。新巴斯缇特是最外面的建筑物,在沙漠的边上,人们可以穿行30公里,只见到三到四个中世纪遗留下来的损毁的农场地基和一些荒弃的羊圈。

白天的活动总是把我们整的精疲力竭,早早就上床,我还必须拖着保罗,他瘫软的像一个破布娃娃:我在他从椅子上倒下的瞬间抓住他,他手里还抓着或是啃了一半的苹果,或是一小节香蕉。

每天晚上上床的时候,为了不失去第二天美妙生活中的每分每秒,在朦胧之中,我都会下决心要在黎明时起床。可是每天我都到七点钟才睁开眼睛,还一边又生气又嘟囔,是不是误了火车。

这时,我会呼叫保罗,开始他会可怜地像头猪一样嘟囔,转过身对着墙,可是他会抢着起来推开窗子,百叶窗的木头窗框卡地一响,满屋立刻生辉,亮堂起来,蝉鸣和常绿植物的香气突然充满房间,使房间显得大了许多。

我们光着身子下楼,手里提着我们的衣服。

我的父亲在厨房的水龙头上接上了一根橡胶管。橡胶管的另一端用一个铜的水头堵上,通过窗子伸出到外面的平台上。

我用水龙头对着保罗浇水,然后他用水喷我。这是我父亲的天才发明,使得早上的《上厕所》变成了游戏:一直到母亲在窗口对着我们大喊:“够了!水池里的水要没了,我们就别在这里待了!”

发出这样吓人的威胁后,她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水龙头。

我们飞速地就着加了咖啡的奶吞下了抹了黄油的面包,然后开始一天的巨大探险活动。

我们是不准出花园的,可是没有人监视我们。我的母亲认为围栏是坚固的,是钻不出去的,我的大姨成天在照顾表弟皮埃尔。我的父亲经常,或是去村里《采购》,或是到山里采集植物标本;至于我的于勒姨夫,他每周回城三次,因为他只有二十天的休假,他只好把这二十天分散在两个月里使用。

我们也就经常是自由行动,能够登上山破,直到第一片松林处。尽管我们手里拿着小刀,耳朵警惕地张着,可是这样的探险,经常还是因为意外地遇见了一条蟒蛇,一头狮子或者是一头藏在洞里的熊,吓得最后以逃回家作为结束。

我们最开始的游戏是抓蝉,夏蝉一边鸣唱一边吸吮着扁桃树的枝液。开始他们从我们手里逃脱了,可是我们又迅速有效地锁定了他们,在回家的时候同时带回了一片乐声,我们抓住了多达几十个,它们在我们的口袋里还直扑棱。那儿还有蝴蝶,还有天峨,有两只尾巴,巨大的翅膀,白色,边上带一点蓝色,它们在我的手指头上留下了银白色的粉末。

在好几天里,我们干尽了缺德事,也就是说,我们把小蝈蝈儿的小爪子扔进带黄色条纹的黑丝绒般大蜘蛛的亮晶晶的蛛网里:它们在几秒钟里就把这些可怜虫给包裹起来了,还把它们的头给穿了洞,慢慢地吸吮,快乐地吞食。这些孩子气的淘气不时还包括舔食扁桃树的树胶,这些黄色的树胶和蜂蜜一样:甜甜的,还非常粘,可是于勒姨夫极力劝阻,他断定,这些树胶《会最终把我们的肠子全粘死》。

我的父亲,,担心我们学习的进展,劝告我们放弃没有意义的戏耍:他建议我们仔细观察昆虫的习性,可以从观察蚂蚁开始,因为他把它们看做是最早的模范市镇居民。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慢慢地在一个大蚂蚁窝的主出入口周围挖掘野草和荆棘。当那块地方,至少在2米范围内,被彻底清除干净后,乘着我母亲和大姨正在房后采摘扁桃,我成功地溜进厨房:偷拿了一大杯汽油和一些火柴。

 丝毫没有任何觉察的蚂蚁们成队地出出进进,就像搬运工在出入大船的踏板上一样。

我首先确认没有任何人在看我们,然后,我就慢慢地把汽油倒进主洞口。严重地骚扰了进出洞的蚂蚁队伍:从洞底涌出几十只蚂蚁:它们四处疯狂奔窜,一边寻找看不见的敌人。我在一个洞口塞了一根灯芯:保罗不失时机地燃起了火。红火和烟尘腾起,我们的学习也就开始了。

非常不幸,那些蚂蚁完全经不起燃烧。它们闪电般地被热气击倒,完全消失。这点人为燃起的火让我们乐坏了,可是时间不长。还有,在外部燃着后,我们傻傻地等着,看会不会暴露出地下岩层来,有没有蚁后的喧闹,这些我原来预料会发生的:可是什么也没有等来,在我们的眼前就只有火燃尽后留下的小黑洞,黑黢黢,孤零零,就像过了气的火山洞口。

可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们很快就俘获了三个巨大的《pregadious》,也就是三只正在爬行的大螳螂(法语mante就是螳螂,但是mante religiouse 还是螳螂,后面却多了个形容词,意思却是宗教的,虔诚的,似乎莫名其妙,下文也正借用了这个形容词来发挥———译者注),全身绿色,就在一棵马鞭草的绿枝上:非常好的科学观察课题。

爸爸对我们说,《宗教》一词是针对凶残的,缺乏怜悯心的动物而言的;人们可以把螳螂视为《昆虫中的老虎》,研究他们的习性是很有趣的。

于是,我决定对他们进行研究,也就是,为了启动一场在两个比较大的螳螂之间的战役,我对着他们,贴进它们,在各个眼前展示对方的爪子。

我们可以继续学习,通过观察这些小动物没有爪子,没有脚掌,没有半个脑袋----- 是否能生存。在游戏开始的头一刻钟,实在是特别好玩,冠军之一只剩了半个身子,头和胸部被对方吃了,不急不慌地进攻,再接下来,有点急躁地移动身子。好心眼的保罗,想像粘合铁件一样把两半个合成一个整体,然后再隆重地释放它。他的这项善举没有得以实施,因为那半个身子逃走了。

可是,在一个广口瓶里,还留着第三只螳螂。我决定让它面对蚂蚁。这个让人高兴的想法可以让我们好好地乐一乐。

猛地掀翻广口瓶,我全神贯注地把瓶口对准了一个蚂蚁正在忙碌的主洞口。这只老虎,因为它的身子比广口瓶长,却没有它宽,它先是立在它的后爪上,这样它就可以摆动它的头,像游客一样带着好奇向各处张望。可是一群小蚂蚁正从甬道里钻出来,爬上螳螂的脚爪,螳螂立即失去了耐心,开始蹦跳,把它的两只长剪左右甩动:他摆弄各种姿势,以图甩掉蚂蚁群,螳螂把蚂蚁弄到脚骨上,蚂蚁从上面摔下来,成了两群。

因为玻璃的厚度扭曲了美好的场景,而且,老虎不舒服的位置也妨碍了它的活动,我想着我应该把广口瓶举起来。《Pregadiou》又回到了它自然的状态,它的钳子合了起来,六只脚爪落在地上。可是在每只脚爪子上,都有4只蚂蚁牢牢地贴在脚爪僵直的脚骨上,而螳螂的脚爪则紧紧地抓着地上的砾石:螳螂被这些小矮人控制着,和格列佛(格列佛游记里的格列佛——译者注)一样,动弹不得。

不过,螳螂前面的剪子是自由的,一边来回地攻击那些定居者,(就是那些爬到螳螂脚爪上的蚂蚁——译者注 。可是和先前一样,这些小虫子们,一些刚从脚骨上掉落下来,另一些又占领了原来的位置,周而复始。

我自问,怎么才能扭转这种看似持续不变的局势(我的意思是没完没了)呢,这时我注意到,被侵占的脚爪的反应速度慢了下来,频率也慢了下来。我给出的结论是,《pregadiou》开始服软了,因为攻击效果不佳,也难以改变现状。事实上,有那么几分钟,螳螂完全停止了攻击。

蚂蚁们从螳螂的头颈,胸部,背部爬下,离开了,螳螂还那么立着,一动不动,剪子合拢,躯体几乎僵直地立在四个正在费力地颤抖的脚爪上。

保罗对我说:“它在思索。”

我觉得这样的思索似乎时间长了些,蚂蚁的离开也让我困惑:于是我就趴在地上观察,这才看到了这场悲剧。

蚂蚁们扩大了老虎的尾巴下面生来就有的三个小洞,:成队列地出出进进,就像在圣诞节的前夜,进出一个商店的大门。每只蚂蚁都携带着它的战利品,从内部吸食《pregadiou》。

可怜的老虎,自己则总是一动不动,就像在内省,没有任何手段,没有外部表情,没有声音的呼叫,无法表达痛苦和失望,没有人看到它垂死的状态。我们只理解它是在蚂蚁松开它的脚爪和开始撤离已经成了空囊的外皮的时刻死去的。蚂蚁们锯开了它的脖子,有序地切开了它的胸膛,剥去了它的爪子的外皮,不动声色地使它可怕的剪子脱臼,就像厨子在处理龙虾。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有序地,在某个商店的地下室,按一项新的命令。

在沙砾上除了漂亮的鞘翅外,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些鞘翅曾经在草丛上方骄傲地飞翔,威胁过它的猎物和仇敌。由于管理者的疏忽,蚂蚁吞噬了不该是它们食物的东西。

我们也就这样完成了我们对螳螂习性的《研究》,还包括对蚂蚁《勤奋》《劳动》的研究。

“可怜的螳螂!”保罗对我说:“它应该有个好伴儿。”

“这对它来说是不错的,” 我对他说:“它吃所有鲜活的蝈蝈儿,还有鸣蝉,还有蝴蝶。爸爸告诉过你:他是只老虎,而我呢,管老虎有没有伴儿,这我才不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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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春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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