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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自大”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一个成语,看到这个成语我们就仿似看到夜郎王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的模样;又仿似看到夜郎王雄踞一方,舍我其谁的气概。“夜郎自大”的历史典故发生在贵州。夜郎自大这个成语的主体是夜郎,是战国秦汉时期,“西南夷”中最大的一支,其主要活动范围在今贵州境内。
一、“夜郎自大”的话语渊源夜郎与大理、楼兰,为中国历史上的三大古国,但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三大古国结局已了然不同。大理尚在,但古国不存,只余眼下闻名的旅游古城;楼兰古国留给我们的只有对楼兰新娘的曼妙幻想。夜郎的命运和楼兰一样,留给我们的仅“夜郎自大”这个带有贬义的成语和无尽的神秘遐想。夜郎古国,大约建立于战国时期,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在夜郎的土地上设置了夜郎县,秦亡后,汉武帝拓边开疆,夜郎归汉。百年后,汉成帝年间,由于夜郎于同为汉朝的漏卧,句町交战,不听汉廷指令,遂至国灭。
据《史记·西南夷列传》中记载,及元狩元年,由张骞通西域开辟的丝绸之路不断受到匈奴的侵扰、阻隔。汉武帝接受张骞的建议,派人出汉中,越巴蜀,至滇国,拟经身毒(印度),寻找另一条通往西域的道路,这就是后来所称的“南方丝绸之路”。此行由于在滇西一带受阻而未果,返回时途径滇国及夜郎。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到不通,故各以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仅仅一句“汉孰与我大”,便催成了“夜郎自大”这个成语的产生。这就是“夜郎自大”这个成语典故的出处。从《史记》的原文来看,夜郎自大最早出处先是滇王,后是夜郎王,也就是说这个词的原始版权是归滇王的,后来才衍生为夜郎的,既然最初出处来自于滇王,那为什么让夜郎背了黑锅。在《史记·西南夷列传》的开篇中曾经提到“西南夷君以什数,夜郎最大” 。滇国虽然也是大国,但并没有“最”字,也许就是这个“最”字,让夜郎背了黑锅。史料有限,具体是史实我们也无从知悉了。夜郎何以自大,史记中曾说: “到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当时的夜郎与外界交流较少,既各为一州之主,而国王本来就不必出使其他国家,更何况是身居高原秘境的夜郎王,所以便出现了让人贻笑千年的“汉孰与我大”的闹剧。虽然“夜郎自大”的典故出自史记,但是并没有让人们熟知。
到了清朝,蒲松龄老先生在其著作《聊斋志异》中有一个名曰《绛妃》的终篇,其中便将唐蒙出使西南地区途径滇国及夜郎时,滇王与夜郎王 “汉孰与我大”的典故拉了进去,但当时不管是滇王,还是夜郎王都是因为道路不通,不了解外界的情形,才会发出“汉孰与我大”的疑问。但当时的场景出现在小说家蒲老先生的笔下,却成了“古有贤豪乘而破者万里,世无高士,御以行者几人?驾炮车之狂云,遂以夜郎自大,恃贪狼之逆气,漫以河伯为尊。”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词语,却因为蒲老先生的《聊斋志异》被人们熟知,“夜郎自大”之说也不胫而走了。这便让人们对“夜郎自大”这个成语有了初步的认识。
至晚清光绪年间,小说家曾朴,又让夜郎“自大”了一回,在曾朴的长篇小说《孽海花》的第二十回中这样写到“饿虎思斗,夜郎自大,我国若不大张鞑伐,一奋神威靠着各国的空文劝阻,他哪里肯甘心就范呢?”《孽海花》作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是近代小说中思想和艺术成就都比较高的一部小说,小说的广为流传使得“夜郎自大”终于演变为成语,随后被收入《辞海》及各种词典,如今早以家喻户晓。时至今日,“夜郎自大”仍是一些人对贵州这片古老土地的认识,但身为这片神奇土地的贵州人来说,我们依然热爱着这曾经“自大”的夜郎故地,并神往于夜郎古国雄踞一方的往日辉煌。
二、“夜郎”的历史还原
夜郎古国,始于何年,尽于何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且都难以说清楚,更不可能明确建立的具体年份,因为没有确切的文献可考。根据《汉书》中记载的庄蹻入滇,“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则说:“初,楚顷襄王时,遣将军庄蹻从沅水伐夜郎,军至且兰。椓船于岸而步战,即灭夜郎,因留王滇池。”从史料中我们可以知道,战国时期秦楚交兵。公元前二八零年,秦派司马错攻楚,夺取了黔中郡。其后,楚顷襄王派庄蹻又夺回黔中郡,继续向西南进攻。经过沅水,到达且兰(今贵州福泉县),夜郎迎降,一直攻到滇池(今云南昆明),后来秦又攻取了黔中郡,还收复了黔中郡的十五邑,重新建立黔中郡以抗秦,庄蹻因断绝了归路,也就“以其众王滇”。上述一段历史,谈到了庄蹻进兵途中,夜郎投降,汉文献中庄蹻入滇的时间约为公元前306以前,值战国晚期,这说明最迟在战国晚期,夜郎国就已经存在。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传说中的夜郎侯。《华阳国志·南中志》和《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中都记载着同一个传说,那就是竹王自称夜郎王。《后汉书》中曰:“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豚水,有三节大竹流入足间,闻其中有号声,剖竹视之,得一男儿。归而养之,及长有才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这样的传说,旨在宣扬 天命所在,异于常人,有可能是竹王自称夜郎侯,但恐群众不服,特假造的神话,给自己披上神的外衣,以巩固其统治。以上就是关于夜郎来源的初步探讨,古夜郎国的建立,当不晚于战国时期,至于竹王传说,也许就只是统治者的一种统治手段。
夜郎古国,在秦楚争夺黔中郡的时候,是独立的政权,楚庄蹻由黔中郡攻古且兰,夜郎降服。那时的夜郎处于半独立的状态。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略百越,设郡县,派常頞通五尺道,并在夜郎等县“置吏之主”。郡县制把全国领土纳入封建王朝中央政府直接统治。夜郎政权,之前可能由半独立或一段时期的独立状态,在秦的统治下,立即被消灭。西汉初期,由于实行“休养生息”政策和对付北方匈奴的侵略,没有精力对西南夷地区行使政权,夜郎得以称雄一方。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公元前一三零年。据《史记》和《汉书》的记载,唐蒙曾向汉武帝上书说:“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浮船牂牁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诚以汉之强,巴蜀之饶,通夜郎到,为置吏甚易。”汉武帝采纳了唐蒙的建议,封唐蒙为郎中将出使夜郎。见到夜郎侯多同“厚赐,喻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达成协议后,汉武帝同意在夜郎设置了犍为郡,这样夜郎的政权由独立变成了半独立状态。其后,公孙弘任御史大夫,他认为西南夷情况复杂,不好管理。主张汉武帝放弃。汉武帝权衡后采纳他的一些意见,对于西南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即设夜郎,且兰两县。公元前一一一年,西南夷平定了,改设牂牁郡,设置牂牁郡后,古夜郎地区完全纳入了汉王朝的中央统治。公元前一一二年,汉武帝派王然于、柏始昌等到滇国,探求通往身毒国(印度)的道路,后世称为“南方丝绸之路”,在受阻后返回的途中,经过了滇国,滇王尝羌不知汉的疆域有多大,便询问汉使者“汉孰于我大”,后来夜郎王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便是上章中所说的“夜郎自大”的典故。
在汉王朝加强对夜郎各民族进行统治的同时,也加剧了该地区的内部矛盾,各分裂割据势力之间争斗不断。公元前二八至前二五年,夜郎王兴于钩町王禹,漏卧侯俞举兵相攻。牂牁太守请求发兵诛兴等,但西汉朝廷觉得路太远,不便管理。便派蜀郡张匡主持调解,而夜郎王兴不但不从命,反而雕刻汉吏的木像作为靶子,立道旁射击。当时朝廷号令不行。只好请求朝廷发兵讨伐。西汉朝廷任命陈立任牂牁太守,陈立一到牂牁就谕告夜郎王兴不从命。主张诛除他,报告朝廷还未批示,陈立就率几十个从吏,巡行各县,直接深入到夜郎国内且亭召见兴,兴带领百倍兵卒和几十个邑君(小奴隶),一同到且亭见陈立,陈立当面指责兴的罪行,当即处决了兴。邑君们见兴被斩,立即表示拥护,放下武器投降,钩町王禹和漏卧侯俞见状惶恐,降顺。夜郎王兴虽然被诛,但其党羽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兴妻父翁指于兴子邪务收余兵,迫胁二十二邑反。陈立边报朝廷边招诸夷为兵,在进攻之时用计,并乘天旱断其水源,陷敌于困境,夜郎兵阵前倒戈,共斩翁指,持首投降。这一场争斗至此结束,古夜郎国也彻底结束了。此后,夜郎一词一般是与郡县连名在一起,北宋后再不见夜郎一词出现在历史上了。
夜郎古国的疆域,相关的文献记载都不是很详细,而且各家都有不同的说法。《史记·西南夷列传》称:“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但是仅仅只有“最大”二字,实际究竟有多大,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只能大概的知道夜郎应该是当时西南夷地区最大的一个部族。《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称:“西南夷者,在蜀郡缴外。有夜郎国,东接交趾,西有滇国,北有邛都国,各立君长。”这段记载,我们从中只能读出夜郎国的周边的领接国,也判断不出夜郎国的疆域。《云南通志·夜郎考》介绍,夜郎国的地域相当于西汉三郡所属的14个县,即犍为郡的南广、汉阳、朱提、堂琅、平夷、夜郎、同并、谈指、漏江、等县。《贵州通志·前事志》称:“夜郎,盖东有今遵义,中有大定,西连曲靖,而西北包东川,昭通,南跨安顺、兴义。而止乎泗城,故曰夜郎最大” 从这段,大体上可以划出夜郎国的疆域轮廓,其东领且兰国,即今贵州曹渡河,经贵定、贵阳、金沙与鄨国接壤,鄨国即今贵州遵义,桐梓等地。绕遵义西部至习水一带为界。北面接邛都国,即今四川西昌一带,从习水到四川宜宾一带为界。南接南越,即今广西的西北部,南北盘江为界。西面连滇国,即今云南盐津,昭通到建水一线为界。而据《夜郎史传》和《益那悲歌》两部彝族文献介绍的夜郎。夜郎占领的地域:北至四川宜宾南,南至贵州六盘水的六汁特区,东到贵州省的贵阳市,西接云南东北。而据《夜郎史传》和《益那悲歌》两部彝族文献介绍的夜郎。夜郎占领的地域:北至四川宜宾南,南至贵州六盘水的六汁特区,东到贵州省的贵阳市,西接云南东北。从各部有关记载夜郎的文献来看,虽然我们不能准确说出夜郎具体的疆域,但是却能知道个大概,了解到夜郎的大体轮廓。
关于夜郎的族属问题,历来也是各研究者争论的话题。对于夜郎的族属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认为最早的夜郎人是来自周代的徐淮夷人中的谢人,又或者是今仡佬族或彝族或布依族或苗族又或是其他民族先民的人,但都认为夜郎的民族中有土著和外来的两大类。主张土著的,认为古夜郎地区有五六十万年的观音洞文化,各古人类遗址从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又从新石器时代到商周时代,时间是有承接关系的,因而夜郎民族应该是土著民族。主张外来的,认为彝文文献记载彝族先民和汉文献记载了百越民族进入夜郎地区的史实,则夜郎民族是外来民族。贵州是个多民族共同聚居的省份,据史料记载,汉族是自西汉时期汉王朝在古夜郎地区设置郡县始进入,苗族和侗族是秦汉以后进入贵州的。其他的一些民族均为夜郎之后迁入贵州的,只有布依族、彝族、仡佬族与夜郎有渊源关系。从历史文献的记载和实地调查的资料中,认为夜郎是濮人建立的国家。上古时期的“濮”人,是中古时期的“僚”人的先民。中古时期的“僚”人,是现代仡佬族的先民,他们是贵州的土著居民,是曾经建立过夜郎政权的民族。其实“濮”、“僚”、“仡佬族”是同一个民族,“濮”到“僚”的民族名称的历史演变年代,大约在五世纪中叶,自此以后,史书中便有少有关于“濮”的记载,而关于“僚”的记载却开始盛行。至于“僚”的名称转变到“仡佬族”是经过长时间的缓慢递变而来的,这可以从“仡佬族”现在的生活习惯中都还可以看出。此外,关于夜郎的族属的问题,还有苗族说、白族说、彝族说、布依族说、但是不管那种说法,都各有所据,均可参考,但并非绝对正确,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但在夜郎广大的境域内,不可能住着单一的民族,各民族经过长期的冲突、碰撞、交往、交融演进,构成了今天贵州多民族聚居的现状。
在武王伐纣时,濮人作为建立夜郎国的主体民族,对周武王是拥护的,对其所代表的奴隶制度也是赞同的。在当时的夜郎市场上,曾有大量的“僰僮”被买卖,这就说明当时的夜郎生产有了一定的发展了,所以需要一定的奴隶来从事生产劳动,经济也有了发展。据《史记》记载:“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皆魋结,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同师以东,北至楪榆,名为雟,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从司马迁的这段话,我们可以知道当时夜郎与滇等,已形成了国家,人民是定居的,生产以农耕为主。有了“邑聚”即有了城镇,有了城镇也就有了政治经济活动的场所。而此后,铁农具的出现、输出和使用,促进了夜郎等国的农业发展,贵州清镇,平坝等汉墓中发掘的大量铁制农具,证明了铁器的输入,促进了夜郎地区经济的发展。
在汉朝时,“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反映了当时夜郎的商业发展相当繁荣,加之秦开辟五尺道,交通更加便利,使夜郎的经济高度发达。其后,唐蒙出使,西汉封建王朝授夜郎王印,在该地区设犍为郡,加快经济发展,生产关系长期演变的结果,部分进入封建社会历史形态。直到夜郎王被杀,夜郎的奴隶制完全变成了君主专制。
三、“夜郎自大”成语的文化价值千百年来,成语一直是人们最喜闻乐用,不论在讲话抑或作文时,都习惯性地点缀上一些成语。成语是一种形式简洁而意义精辟的定型词组或短语,多出自于古代典籍、寓言、诗词歌赋等。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传统文化史中,成语故事是汉语中的璀璨明珠,是中华民族语言的瑰宝,其精炼、形象极富表现力,有着历史文化;民族文化的丰厚积淀。每个历史成语的形成都有一段真实的史实,它反映了政治、军事、文化、民间风尚、道德伦理及理想。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历史成语故事去了解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高超的智慧和历久弥新的语言文字。成语故事向我们展示了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语言文化,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成语典故,让我们领略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积淀。
“夜郎自大”属汉语圈认知率最高的一类成语。是对妄自尊大者的讽喻,但是很多人正是通过这个成语知道古代西南曾经有一个夜郎国,但却少了对古夜郎大而雄踞一方的念想,因此造成这个成语片面地在一定程度误读了历史。但并不影响我们根据这个成语的典故去了解,揭开一个曾经辉煌的古国的神秘面纱。“夜郎自大”这个成语也在不经意间宣扬了一个古国的历史,在最广大民众中恒久延续了一个古老的记忆。所以每个成语典故都与中国历代人们的社会生活紧密相连,是历史事迹片断的缩影,处处折射出社会进程的每一步发展;也是前人生活经验的总结与积淀,处处闪耀着华夏民族的智慧之光。许多成语典故从产生到今天,已经走过了几千年的历程。时光不仅没有磨损其光辉,反而使其能够大放光彩。它是久远故事中的精灵,沉淀了那个故事中最直接的情感。相对于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语言文化,成语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因含有历史变迁过程中的成败经验和教训,它具有了解历史、启迪智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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