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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
自杀的诗人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那么我说,糊涂老天给了我模糊的眼睛,我却要用它读书。我的眼睛,现在已经近视到一千度了,有点无奈和悲凉。我还需要他很多年。可是生命真的很残酷。
我的眼睛搞成今天的样子,追根溯源,可能有点遗传,我父亲是近视,但度数并不高。我隐隐觉得,真正的原因。一方面是我从小体质弱。两一方面就是因为从小学开始就喜欢绘画,喜欢看小画书吧。上小学二年纪时,到一位同学家去玩,我就第一次看见了小人书,记得是四十八册的连环画《三国演义》,这我绝对不会忘记,其中的一本是《千里走单骑》和《三顾茅庐》。它对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那种白描的绘画之美是我见的最美的。我当时认字不多,把夏侯淳的“夏侯”两个字误读为复侯,还和同学争论,他爸爸确认了我的错误。绘画的美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有到的,内心的渴望种子也从此种下了,也埋下了我近视的根。这以后就一心想把所有的《三国演义》都找到,买到。一到街上,才发现地摊上到处是租看小人书的,花一点钱就可以坐在那里看半天。从此,我就成了小画书地摊上的常客了。看多了,历史人物和历史的发展的各种粗浅的概念也朦胧于心了。我的历史癖也形成于斯了。看图就要认字,连猜带查字典,我的汉字也基本上从《三国演义》等各种小画书里渐渐认识的。小画书使我喜欢看,喜欢逛书店买,喜欢坐在书摊上看,然后就是喜欢用笔照着临摹了。开始用透明纸蒙起画,后来用白纸照着画,《三国》以外,《说岳全传》、《李自成》、《杨家将》、《西游记》等小画书都是我们最喜欢临的对象。特别是喜欢画古代将军打仗的场面。
我的两位小学老同学成了我的同道,其中一位就是让我第一次接触到小人书的那位。我的人物的动感和马的美感把握很好,受到推崇。当时这种临摹使我在班上小有名气,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我有绘画的才能。但不幸的是我的眼睛开始有问题了,应该是读四年级的时候,黑板字开始变动模糊了,我的学习成绩也开始下降了,特别是数学,看不清使我讨厌听课了。只有语文我还喜欢,因为它不需要记笔记。小学勉强毕业进了中学,暑假时父亲陪我到301医院验光配了研究,四百度,这是我知道的我的眼睛的第一个度数。这是我感觉麻烦的开始。我还想提一句,两位与我一起画小人书的同学后来都考进了美术学院。只有我,一事无成,依旧游荡在记忆的萤光闪烁之间。回味着我的生活。
中学的时光已经如水似梦,但我一直却恍惚茫然。刚上初一的时候,因为怕别人笑,一般不戴眼睛。上课时戴起来,也觉得难堪,尤其我的女同桌也是近视,同学们一看见两个眼镜就讪笑不已。我就不大喜欢戴眼镜了。长期不正常的戴眼睛,我的度数就像野草在黑夜狂生,慢慢的,戴上眼镜也看不清黑板了。我只能借同学的笔记本抄了,应付了。整个初中我都是在眼睛的的茫然中混过去了,我的心也失落了。幸好,美的东西我仍然在追寻,连环画的情结使我想真正画画。初中时我已经开始想考美院了。买了石膏像,开始画素描,然后是色彩啊,报美术培训班啊,和同道出外写生啊。但我的眼睛又成为我的障碍,我一直没有好好去重新验光配眼镜,表面的理由是怕越戴越深,其实是内心不愿面对真实的度数,这种观念在以后给了我沉重的教训。眼睛看不清石膏的细部和光线的明暗,我的素描没有什么进展,而和我一起画的那位同道老同学,渐渐超过了我,并经常奚落我的无能。最终,加上意志的软弱,我放弃了这项事业。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如果我有一位真正关心自己的同道朋友,一定会鼓励我继续画下去。我的眼睛不仅近视而且没有眼光。不过,在以后的岁月中,我找到了自己的真友。
关于我的眼睛,另一件难忘的事是中学时。有位女同学刻薄地评论我:“学习没有搞好,眼睛却近视了。”这句话我一直没有忘记,就像一种补偿心理,我曾下决心要对得起我的一双近视眼了。但我觉得还是苍凉,毕竟这也是因为画小人书啊。中学毕业后,我才开始了真正的读书生涯,我的眼睛跟随我历经了生命的考验。从18岁开始到35岁,所读的书也从技术学校到研究生,而我的眼镜也从最初的400度到650度最后到1000度。近视眼睛与我的学历成正比例增长。悲哀还是欣慰,我觉得难以言说,我终于实现了眼睛近视但学业有所成的目标,但我在学习上的意志坚韧了,可我却没有正视自己的眼睛,十几年中,我明知眼睛度数已经很高了,却一直拖延不敢去验光,只戴500度的眼镜,给自己一中自我欺骗的安慰,后果是残酷的,研究生毕业那一年,我终于到眼睛店验了光,我的眼睛的真实情况我也知道了,真的东西总是残酷的,但面对现实总比自欺好。还有漫长的人生在前面,我还要读书,写作,可我的眼睛还允许吗?这个问题就像生存的生死问题一般。还有段时间,我戴了博士伦隐形眼镜。当时戴的是600度。看东西确实很清楚。但是戴了几年,取戴麻烦,眼睛也不舒服。怕得炎症,后来就不戴了。
2007年秋,我又负笈蓉城求学。毕业论文因为眼睛不好,又疏懒,错别字蛮多的。还好,导师和答辩老师都很包涵我的。恩师周裕锴先生在赠别我的《浣溪沙》词中调侃道:
壮岁庐陵号醉翁,黔灵词客谬相从。登临欲唱大江东。
山色有无欺短视,毫锋顿挫出羣雄。花溪更可涤尘容。
“山色有无欺短视”则暗指我模糊的高度近视了。恩师的诙谐使我改变了对我眼睛的态度。与其哀叹,不如享受和欣赏我的高度近视吧。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任何事情都有付出。我获得了学问和方法,但也付出了眼睛。
也许,我真应该像老子所言的“绝学无忧”,不再学习,好好保养我的眼睛了。可是我还得生存,也就是生活得好一些,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和妻子。为了这些,就得用眼睛,继续评职称,继续深造等等,眼睛还得用,现在对于我是一个严酷的选择,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把眼用瞎,还是放弃看书,写作。我还不知道,也许,我倾向于保护休息我的眼睛,但生存的压力会使我无法做到这一点,理性始终难以在一个商业化的社会找到快乐,我的眼睛,它的未来还有光明吗,时光还在流逝,我只觉得迷雾漫漫,前尘往事,似幻如梦,或许,只能在一个清澈的梦境中,我的眼睛才能看青绿飘荡的水草,心灵自由的飞翔水与天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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