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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木兰辞》
父亲当年考高考,因为一篇《木兰辞》,彻底被改变了命运。这个故事他在后来的岁月里,经常讲给我和弟弟听。每次讲起来,他都神采飞扬,百讲不厌。
每次说起这事,我和老弟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最近因为常看佛书,听佛音,对于因缘命运等颇为深信。这个和花木兰相关的故事使我想起那如烟的往事。父亲的故事是这样的。1959年的高考,他考语文这一课,做得都很顺利。那时高中生特少,高考卷子要求也不高。题型毫无刁钻,都是大陆货。但平常做事一向稳重细致的父亲却犯了一个重大历史性的错误。就是他把最后一道20分的大题,即翻译北朝民歌《木兰辞》,当做一个封面,就那样悠然地随手地翻了过去。考完试后,当他听到其他考生说起什么翻译《木兰辞》,他猛然想起,为什么我没有看到这道题?这道题太好做了啊。然而悔之晚矣。
因为少做了这道题,父亲的命运就改变了。他本来填志愿填了西政的,但只能去西师了。这真上帝开的玩笑,想起昆德拉的小说《玩笑》。如果父亲不读西师,或许不会来贵阳,那就不会有我们。命运难测啊。不过,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因为父亲的运气非常好,虽然没有翻译《木兰辞》,但还是考上了大学。当时父亲的家乡三台县,考上大学的屈指可数啊。父亲家贫,读西师的未尝不是件好事,当时读师范学院是不花一分钱,穷人多数都选择读这“稀饭”学院。学费不用交,吃饭有补贴,甚至衣服都可以申请得到。有一次天下大雨,父亲同寝室的几位穷学生都没有起来去上课。教务处处长亲自上门,很和蔼的问:“同学们为什么不上课啊?”父亲等答曰:“雨太大了,我们又没有雨鞋,就没法上课了。”没过多久,几双新的高筒雨靴马上送到了寝室。还有一次天冷,父亲找相关领导要棉裤,那领导说:“年轻人嘛,动动就热了。”没有给棉裤,只发了一条厚实的秋裤。那时的学校领导还是关心学生。
父亲在西师一呆,就是六年。本来应该四年比亚迪,可是先读的俄语系,因为中苏交恶,取消了,父亲该读教育系,因此多读两年大学。65年夏天,父亲毕业时就被分到了贵州支黔。同行者几十人。当时他们都认为贵州很可怕,满山跑着猴子,贵州人可能还有尾巴,他们一到贵州,就不时观察土著屁股后面有没有尾巴。父亲的运气又来了,他们先在宾馆呆了三个月。同行二十几个人,很多都被分到了下面的县城,那时贵州的县城,穷山恶水,破破烂烂,泥巴巴泥地的。而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却被留在了贵阳省城。看来,《木兰辞》父亲没有做,也是因缘了。父亲最初分在贵阳函授学院,这样就和母亲认识结婚了,他们大概是68年结的婚,后来也就有了我和老弟。
许多年过多了,但父亲对于没有做《木兰辞》还是有点耿耿于怀,不过不是埋怨,而是当成人生中的一件命定的趣事来对待。人生被许多偶然左右着,这些就是所谓的命运了。《西游记》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其实命运不过就是因缘罢了,而这点因和缘是人无法预料的,但人生的趣味正在于此,故佛说“一切时处”,安住就是。因而,我要感谢父亲没有翻译《木兰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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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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