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先生没踩过潜江的土，却把 “我是潜江人” 揣了近八十年。这五个字，比我们小时候踩过的油田红土还沉。曹禺：我是潜江人

        我生在潜江长在潜江，记忆里满是河沟的鱼虾、脆生生的蝉蜕，还有油田钻井架下的追逐嬉闹。上世纪七十年代读小学，大人念叨着 “万家出了大文人”（曹禺），老师讲着李汉俊的革命故事，那时不懂《雷雨》的悲喜，也不懂先烈的情怀，只知道这两位同乡，和我们一样认 “潜江” 这个根。

        小时候摸鱼虾到半夜，月亮挂在柳树枝上，把路照得透亮，沟边的小龙虾洞看得清清楚楚。可我们见了小龙虾就躲，红壳子、泥腥气，谁能想到这 “小怪物” 后来会火遍全国？

        日子一天天过，潜江变了。油田钻机轰鸣唤醒了土地，当年没人待见的小龙虾，成了香飘全国的金字招牌。如今在外头，一说起潜江，朋友就念叨 “油焖大虾一绝”，我总忍不住骄傲 —— 这骄傲，是曹禺先生笔下的乡愁，是李汉俊烈士用生命铺就的底气，是油田撑起的脊梁，更是从小土坡走向大世界的家乡底气。

        有一年回外公家的老宅子，墙上曹禺的画像、李汉俊的事迹单虽已卷边，可 “我是潜江人” 这五个字，依旧清晰。潜江的月亮还和小时候一样圆，钻塔在月光下矗立，小龙虾养殖场灯火点点。

        不管是没到过潜江的曹禺，还是守着油田长大的我们，不管是当年躲小龙虾的孩子，还是如今为家乡特产自豪的游子，心里都揣着同一个根。

        我是潜江人，这是刻在骨头里的牵挂，更是一生的骄傲。   

我是潜江人

曹禺

（1910年9月24日—1996年12月13日）

        多少年来，我像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我走过不少地方，没有一处使我感到这是我的故乡，是我的父母之邦。

        人家问我，你是哪里人？我答：“潜江。”

        我从来没有到过潜江，但是，近八十年了，我认为我是潜江人，这种贴心的情感不知怎样造成的。大约是我从婴儿时，父母的声音、笑貌，我吃的家乡带来的食物，或者家庭中那种潜江空气，使我从小到大认为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潜江人！

        一出国门，人家问我，先生从何处来？我便自豪地说：“我是中国人！我是潜江人！”

        我爱潜江，这不是模模糊糊的两个字，像是其中有血与肉的联系。我曾无数次在梦中回到潜江，感受那份熟悉和亲切。我想象着那里的土地、河流、树木，想象着那里的人们的生活和笑容。

        “月是故乡明”，我真觉得潜江的月亮，比哪个地方的都圆、都亮。

        我多么想回到潜江，看看生我父母的故土，看看那里的一切。我知道，这是我心中一个永远的愿望，一个美丽的梦想。

        我是潜江人，这是我一生的骄傲，也是我一生的牵挂。

曹禺 1989 年 11 月 1 日写于北京医院

        曹禺（1910—1996），原名万家宝，祖籍湖北潜江，生于天津没落封建官僚家庭，被誉为 “东方的莎士比亚”，是中国现代话剧史上的巅峰级剧作家。自幼受传统戏剧熏陶，南开中学时投身新剧活动，清华大学期间深耕西洋戏剧经典。1933 年凭处女作《雷雨》成名，后续《日出》《原野》《北京人》等作，深刻描摹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悲剧，艺术成就斐然。笔名 “曹禺” 源自 “万” 字拆字谐音。曾执教多所戏剧院校，1949 年后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悉心培育戏剧人才、推动话剧发展。1996 年因病逝世，享年 86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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