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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登第后,张籍东归故乡,往徐州拜谒韩愈,盘桓一个月后才离去。韩愈赠诗相送(《此日足可惜一首赠张籍》)。贞元十六年(800年)张籍在和州居母丧,家境又清贫,韩愈很担心他,给孟郊的信里还嘱托孟郊代为探望 (韩愈《与孟东野书》)。
张籍后来回忆与韩愈一同游玩读书的情形时说:“出则连辔驰,寝则对榻床。搜穷古今书,事事相酌量。有花必同寻,有月必同望。为文先见草,酿熟偕共觞。新果及异鲑,无不相待尝。到今三十年,曾不少异更。”(张籍《祭退之》)
出去游玩时,并马驰骋,夜晚对榻而眠,方便在睡前谈天说地。搜罗阅读古今书籍,互相交流,时时共商。一同赏花观月,一同斟酌文章,美酒当前,举杯共饮。新鲜水果与远道而来的美味鲑鱼,一同品尝。虽然这已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韩愈于824年去世),现在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
韩愈对于张籍,不仅仅是科考路上的提携与生活中的关心,还有文学创作的指导。
在韩愈之前,杜甫诗名已高,不过李白的诗名高于杜甫;至韩愈时,开始出现尊杜抑李的倾向。元稹说:“诗人已来,未有如杜子美者。”白居易则说:“杜诗最多,可传者千余首,尽工尽善,又过于李。”
这一倾向,或许与时代的忧患有关,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诗人们更容易与忧国忧民的杜甫产生共鸣,对翱翔于天际的李白则颇感疏远。
白居易一代文豪,眼光与志气都很高,他对李杜,也无世人的仰望心态,评价李不如杜的同时,又说,李白诗能够与《诗经》相提并论的,十中无一;杜甫诗千余首,也就《石壕吏》等三四十首值得一提。
韩愈不同意元稹与白居易的观点,于是在唐宪宗元和十年(815年)或十一年(816年)写了一首《调张籍》,开篇第一句就是:“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紧接着就批判那些贬低李杜的人:“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蚍蜉(pí fú)是一种大蚂蚁,撼即摇动,于是有了蚍蜉撼树这个成语,蚂蚁想摇动大树,比喻不自量力。
全诗绝大部分篇幅,都是在热情赞美李白与杜甫的诗文,表达自己的倾慕向往,到结尾处,自己追随李杜遨游天际,回头劝导站在地上的友人张籍:“顾语地上友,经营无太忙。乞君飞霞佩,与我高颉颃(xié háng)。”地上的朋友,你不要老是钻到书堆里,寻章摘句、碌碌营营,还是与我一起向李白和杜甫学习吧,才能够在诗歌的广阔天空中自由翱翔。
韩愈推崇李杜,却以《调张籍》为题,结尾处还要劝张籍学习李杜之诗。
张籍于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年)至元和十年(815年)任太常寺太祝,这是一个主管祭祀具体事务的正九品官职,清贫而又事务琐碎。张籍那时又患目疾,几乎失明,时人称为“穷瞎张太祝”。这期间他与白居易(815年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相识,因为对诗歌创作的诸多共识而友情日深,又在互相切磋中,对各自的诗风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张籍可能也受到了白居易对李杜的评价的影响,又或者过于沉迷攻读典籍、忽略了向前辈的学习,所以,韩愈才会特别点醒他。
此后张籍应该接受了韩愈的指点,学习李杜之诗,不过很显然他更偏向于杜诗。五代笔记《云仙散录》中,记载了张籍对杜甫的崇拜:张籍取杜甫诗一帙(zhì),焚取灰烬,付以膏蜜,频饮之。曰:“令吾肝肠,从此改易。”
张籍将杜甫的诗焚烧,用蜂蜜拌上纸灰,日常食用,说:“让我的肝肠,从此改换。”意思是,吃了杜甫的诗,就能写出和杜诗一样的好诗了。
很有传统民俗里吃啥补啥的思维特点。
在那个年代,能够日常食用蜂蜜,大概率不是张籍的“穷瞎张太祝”时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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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24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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