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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给瞿秋白《关于翻译的通信》中批评“中国的文或话,法子实在太不精密了”,又在《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中说,“这语法的不精密,就在证明思路的不精密,换一句话,就是脑筋有些胡涂。”在技术层面我赞同这样的话,但不是说中文如何,英文又如何。我常引用类似的口号,说明思想与语言有点儿关系。如George Orwell在《政治与英语》(Politics and the English Language)中说,语言变丑了是因为思想的丑陋(It becomes ugly and inaccurate because our thoughts are foolish, butthe slovenliness of our language makes it easier for us to have foolish thoughts)——当然,他说的是政治思想(这一点我们每天都能见识),我想也能引申到其他领域。Ralph W. Emerson也说过(Journal 67),写作风格代表思想的声音(A man’s style is his mind’s voice)。
然而,如果要从根本上说语言如何影响思想(思维方式),我就糊涂了。周老师说中文不精密,西文就精密吗?西文还那么多呢。希腊语比拉丁文精密吗?科学思想的源头在希腊(还经过了阿拉伯的过渡),而近代科学经典通过拉丁文来表达;圣经是希伯来文到希腊文到英文,谁比谁更精密呢?
“科学”比语言年轻,似乎该是语言影响科学;可如果追溯“科学思维”到人对自然的懵懂意识,两者就是兄弟姐妹甚至鸟与蛋的关系了。不同的鸟有不同的蛋,一个蛋孵化一只鸟,语言与思维的关系,也许永远如此纠缠不清。
在一本赵元任传记里看到赵先生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有人举例说,汉语只说“下雨”而不像英语说“It rains”,就是不精密。语言上少一个it,等于思想上缺乏考察客观事物的能力,因而中国没有形成自然科学的体系。赵先生提出两点反驳(我没找到原始出处,下面只概括大意,不引原文):
1)科学的历史只是文字历史的一小段,历史过程中偶然性很多,哪些偶然因素造成这种差别,不是一下子能说清的。李约瑟与王岭所进行的研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2)物质的概念只是西方科学思想的某个阶段的产物,它并不比语言中普遍存在的主语或体词更概括和更基本。
有趣的是,赵先生以物理学中“没有物质就可以产生的(力)场”说,瞧,这就是汉语在科学上优于西方语言的明证。试问,在西方语言里,谁能够不考虑“性”、“数”的因素,单说“moves”,而不说“it moves”,单说“vibrates”而不说“it vibrates”?!
赵先生虽然有点儿诡辩,但也说明了不能从语言习惯来逆料科学思维。其实,我们现在有一种很好的思维形式,那就是数学的形式化的语言,思考科学问题时用它就好了,然后,随便你用哪国的文字的语言来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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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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