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勒（John A. Wheeler）年近80时编过一本A Journey into Gravity and Spacetime (Scientific American Library, 1990)，从题目就能看出是关于引力的普及读物——从伽利略牛顿说到黑洞和宇航员。

有趣的是，书中有幅中国味儿的竹子，还有Su Tong-P’o的几行文字：

We left our boat drift as it would …and felt that we were sailing in empty space and riding on the wind…we were light as if we had forsaken the world, and free of all support like one who has become an immortal and soars through space…

我感觉它可能是在“翻译”东坡的《前赤壁赋》，如“riding on the wind”容易想到“凭虚御风”——那么，那几句就该是“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可译文的味道总觉得有点儿怪。我们从原文感觉的是东坡的人生观，而译文却谬传了几两物理趣味——惠老也许正是看到了它的表面价值，才借来描述宇航员的“飘飘乎”。他说东坡“预感”了宇航员的失重感（the weightless experienced by astronauts in space was presaged by the Chinese poet Su Tung-p’o）。

这个小例子，连同那天说的辜老译《中庸》，都说明了尽管文字能译，背后的东西（“文化”）却难得“对等”——洋人读译文的感觉，几乎不可能等于我们读原文的感觉。反过来当然也一样（于是“等效翻译”的理论似乎失去了一块基石）。

   汉字的空呀虚呀的，如果不在佛经道经里，意思大多是人生漂浮没着落。这当然也是一种“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的观照，但不是康德和爱因斯坦“我想即自然律”。我们面对星空会想到人生，也许偶尔想到道德律，即使如此，也把康师傅敬畏的两样东西融化为一个了，当然也就缺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