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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天(14日) 见有博文介绍了五张地图并给出五条结论。
上面的高清照片即所说“南宋《禹迹图》1136年”,现存西安碑林,倘若严谨该称“齐阜昌七年(1136年)”,“地图上选点的经纬度精准”想来是误解;其结论 “4. 南宋的《禹迹图》比欧洲地图学超前一千年”完全不能成立,因为南宋始于1127年,距今不足九百年。关于《坤舆万国全图》的论述也是不能成立,参见“明初中国的地图学“真能”比西方超前最少400年”?
2 笔者在1987年和1993年曾到过西安碑林,对《禹迹图》满怀敬意;去年暑假研究古代路程[0] ,也曾想过计里画方地图的制作方法。这几天读了十多篇文章,写出一个读书报告向大家请教。错误欠妥之处,恳请博友告知,以便改正;博文修改期限之后,则在评论栏予以勘误或说明。谢谢大家啦。
[0] 尤明庆. 古今路程一里长度换算考. 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1,22(05):74-81
(主要内容已贴在科学网博客)
[1] 曹婉如. 介绍三幅古地图. 文物参考资料. 1958,(07): 33+30-31
[2] 曹婉如. 近四十年来中国地图学史研究的回顾. 自然科学史研究, 1990,(3):283-289
[3] 刘建国. 镇江宋代《禹迹图》石刻. 文物, 1983,(7):59-63
[4] 刘建国. 《禹迹图》考辨. 东南文化. 1990,(4):40-55
[5] 成一農. 《禹跡圖》的繪圖數據和繪圖方法研究——兼重評《禹跡圖》在中國地圖史的地位(上,下). 文津学志, 2014,(0):231-251;2015,(0):225-244
[6] 成一农. 与包弼德教授《探寻地图中的主张:以1136年的〈禹迹图〉为例》一文商榷——兼谈历史学中的解释. 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9,34(3): 99-105+195
[7] 何德宪. 齐刻《禹迹图》论略. 辽海文物学刊, 1997,(1):79-86
[8] 赵静. 《禹迹图》制图技术再认识. 文博, 2004,(5):56-59
[9] 张晓旭. 宋代科技碑刻研究. 故宫博物院院刊, 2002,(1):72-79
[10] 包弼德, 邢云. 探寻地图中的主张:以1136年的《禹迹图》为例. 历史地理, 2016,(02):253-262
[11] 闫婷婷.《禹迹图》研究综述. 河西学院学报, 2016,32(1):63-68
3 《禹迹图》简介
石刻《禹迹图》现存两块,略有差异[4],分立西安碑林和镇江博物馆。镇江图左下角有“绍兴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左迪功郎充镇江府府学教授俞篪重校立石, 冯遂镌”,而图首有“禹迹图, 每方折地百里, 禹贡山川名, 古今州郡名, 古今山水地名, 元符三年正月依长安本刊”。这就是说,《禹迹图》至少有四块:齐阜昌七年(1136年) 图、北宋元符三年(1100年)图、南宋绍兴十二年(1142年) 以及年代未知的长安图[3]。
图上共有地理名称555 个,包括禹贡山川名55个(山名33、川名22),古今州郡名366个,古今山水地名127 个等;后者有衡山、太行山等53个,易水、汾水等64个,古北口、石门、夜郎等10个[4]。图上河流的信息引入注目。又,图上标注“大江源”,仍以岷江为长江之源。
基于图上地理信息,文[3,4] 判断“长安本”《禹迹图》成图时间当在北宋元丰元年(1078年)至元佑四年(1089年)之间,当然还有其他说法;原图作者有称沈括(1031-1095年),当然还有其他说法[11]。
《禹迹图》与宋朝的测绘技术并无多大关系;也没有人专门为此进行过大地测量——北宋并不能控制图上全部地域。古代地理志都有“四至八到”,据此可以作图。当然,大量的两地相距的路程数据并不能完全协调,需要予以取舍和调整。如《旧唐书·地理志》关内道说西京“去东京八百里”,河南道称东都“在西京之东八百五十里”,参照华州距两京180 和670 里等可知850 里正确;而幽州至两京2520、1600 里,其差920 里大于850 里想来有误[0]。
文[5]依据唐代的《元和郡縣圖志》、宋代的《太平寰宇記》和《元豐九域志》中数据,先在记里画方的图上标出府州县,再绘出河流和海岸线,得到了与《禹迹图》相似的结果。请注意,这是两组同学没有参考《禹迹图》下独立完成的。
3 制图比例
《禹迹图》的一格表示一百里,其实际长度为1.1 cm 或1.11 cm;文[3] 称比例约为1:400万,后文[4] 具体说明:宋尺30.72 cm,一里 (300步1500尺,笔者补注) 合46080 cm,折算《禹迹图》比例尺约为1:420万。
文[7,8] 皆称《禹迹图》比例尺相当于1:500万;而文[9] 称比例为1:150 万或许是笔误;文[10] 未提及制图比例,但讨论《元丰九域志》中邻州相距时以“1里 = 0.5 km”换算。
基于史籍记载的两地相距可以确认,唐朝至清朝路程一里的长度相同,为 300 步即1800 唐小尺或1500 唐大尺。步长源于人体而不会随时代改变,大致为148 cm;唐朝以前的一里皆为300 步,即一里长度相同。因此民国使用公制之前的路程可以4/9 km 换算。又,范成大《吴船录》的行程数据表明宋代路程的里长为4/9 km。相关内容曾在科学网贴出多篇博文,后整理发表[0]。
对《禹迹图》而言,一格为1.1 或1.11 cm 对应于400/9 km,因而制图比例是精确的 1:400万。如此便于测算纵横之外其他方位的两地相距。
猜测制图时使用唐小尺24.6 cm,以九寸分为20格。唐大尺在宋时已不用,小尺未被淘汰而专用于天文和音乐至清朝引进米制。《禹迹图》一格1.1 或1.11 cm ,为宋代路程一里长4/9 km 提供了又一个佐证。
4 准确程度
《禹迹图》完成于九百多年前,当然是伟大的作品。制图基于两地相距的里数,只是路程而非直线距离,两地之间的方位并不都是准确,因而文[5] 摘要称:
“以往認爲代表了中國古代地圖準確性和科學性的《禹跡圖》實際上是極不準確的。通過將該圖與現代地圖進行對比也能得出這一結論。而且由繪圖數據來看,《禹跡圖》的繪製者和使用者也必然知道如此繪製的地圖是不準確的,可見準確性和科學性不是該圖繪製者所追求的目標。”
将《禹迹图》与《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册(北宋)》略作比对,即可确认文[5]以及文[7]等所说“《禹迹图》不够准确”。
齐刻《禹迹图》上西安-洛阳相距为850里,与唐朝和明朝的数据相同,但实际直线距离为320 km,即路程曲折系数为 (850*4/9)/320 = 1.18;洛阳到开封,图上相距为450 里,实际170 km,曲折系数1.18。作为参考,《明史》给出的京师至北直隶十府的路程曲折系数为1.09~1.29[0]。
不过,西安至武汉、荆州,《禹迹图》上直线距离2050、1700里,而实际为650、540 km,比值为1.40和1.39,与前述路程曲折系数不同。这就是说,我们不能将图上距离按某一固定比例换算为真实距离。又,《禹迹图》上如此直线距离之含义不明。
齐刻《禹迹图》上渭水、(北)洛水与黄河交汇处有定性差错,应为洛入渭,而渭入黄河后东流而非南流;不过,镇江绍刻《禹迹图》有所修正。其他欠妥之处,文献已多有论述,也就不再赘述。
5 结语
《禹迹图》的制作者具有非凡的毅力和智慧,将大量并不协调的数据表现为大致准确的水系图,令人敬仰。为了绘出河流的走势,需要确定沿河两岸数以百计的州府县位置,却多未刻出以保持图面清晰。不过,没有建立真正的坐标系而赋予若干关键点位置参数,未能借助文字和数字而传播地理,真是有些可惜。去年核算唐朝僧一行的大地测量数据,也觉得“未能据此发现大地并非平面”真是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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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3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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