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文化素有梅兰竹菊四君子之说，又有松竹梅岁寒三友，再加上荷叶莲花桃花等，洋洋洒洒一个大植物园。

先简单说说其他植物，再说梅。

 

兰有前面讲过的“幽兰”，即孔老夫子的《猗兰操》，“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时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大意是“现在的人都被蒙弊了，看不到贤能的人，我无趣男年纪已经大了，就要老了。”比孔夫子再早一点的，是《周易》里“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大意是两个人相得的语言，就像兰花一样芬芳。屈原诗里说兰花的就更多了：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九歌》），时暖暖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离骚》）大家知道陶潜喜菊，然而五柳先生还咏过兰：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幽兰》）。李世民还写过兰花诗呢：春晖开紫苑，淑景媚兰场。（《芳兰》）

 

竹的诗词更多，当然要提到郑板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这是说坚韧的；“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 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这是说气节的，今天我们的官员有告老还乡钓鱼的气节么？“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这是说为官之本的；“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这是说态度的；“一竹一兰一石，有节有香有骨，满堂皆君子之风，万古对青苍翠色。”这是说风骨的；“秋风昨夜渡潇湘，触石穿林惯作狂;惟有竹枝浑不怕，挺然相斗一千场。”这是说斗志的；“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竿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这是讲教学相长的；当然写竹的远不只郑板桥一个，比如杜甫就有“嗜酒爱风竹，卜居必林泉。”（《寄题江外草堂》）不过写竹的也不见得都是夸竹，也有骂的，还是杜甫：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其四）

 

菊花嘛当然要说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谁不知道？菊花的粉丝不少：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元稹《菊花》）当然有牛哄哄的：我花开时百花杀（黄巢，满城尽带黄金甲？）；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郑思肖《寒菊》）这是宁死不屈的；类似的这首语气缓和一点：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朱淑真《黄花》）当然也有小女子李清照的凄凄惨惨戚戚：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最后不要忘了我们的林妹妹：孤高标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问菊》）

 

写松树的首先想到陈毅将军：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也别忘了王维考槃在涧：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怀才不遇是永恒的话题：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杜荀鹤《小松》）毛主席的诗更是脍炙人口：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其实也有悲戚的感情：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写荷叶的似乎纯粹美学角度很多：重湖叠现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柳永《望海潮》），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晚出净慈寺送林子方》杨万里）当然谁都知道“小荷才露尖尖角”；下面这可能是说爱情的：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青阳渡》晋·乐府）荷与莲不可分，当然就有花之君子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也有通过荷菊对比，来说菊花的，看起来有点对荷叶不利：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苏轼《赠刘景文》）

 

桃李多被诗人认为艳俗，但那得看在谁眼中。风景和看风景的人，缺一不可。全文引用唐寅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花，又折花枝换酒钱；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贫贱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者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他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据说《葬花吟》有唐寅的影子：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好一个魏晋风骨！纯粹的爱情诗也让我们荡气回肠：“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种怅惘真叫人百感交集。

 

扯了半天诗词，为了说明其实梅花并不孤独。每一个贤者都是孤独的，但所有的贤者其实并不孤独。我们阅读古诗，听古曲，何尝不是在同古人“夜阑轻私语”？梅花作为寒冬腊月才开的花，自然备受大家喜爱，诗里词里、琴里画里，哪里不是梅花的影子？当然有王荆公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变法招致激烈反对，支持自己的人中不乏小人，足见其写诗时的心境。陆游的《卜算子》不在他的《钗头凤》之下：“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这就引出了后来毛主席手执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至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却也是在前人基础上的发挥了。

诗词方面，各种花草木石方面可谓各擅胜场，可是我们梅花却有一首传世之经典，暂时领植物们之风骚。

 

《梅花三弄》是琴曲中的精品，我窃以为艺术成就与《流水》不分高下。《梅花三弄》又名《梅花引》、《玉妃引》，《神奇秘谱》记载此曲最早是东晋时桓伊所奏的笛曲。相传晋代大文学家、书法家王徽之一天离京外出游历，在船中听说桓伊从岸上经过，由于他一向仰慕恒伊的笛艺，便派人请求恒伊吹奏一曲。桓伊也久闻王的大名，于是便欣然下车为王演奏了三首曲子。吹奏完毕便径自离去了。两人虽然没有见面，却通过笛声达到心灵交流。你看，又是一个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李白《与史中郎钦听黄鹤楼上吹笛》），说的《梅花落》一说即是《梅花三弄》。后由笛曲改编为古琴曲。改编成古琴曲后，相同的曲调在不同的徽位上重复了三次，所以叫《三弄》，而且采用泛音，泛音那种飘逸、清洌的感觉，和梅花的高洁、若有若无的暗香完美的拟合，使得人听到音乐时，就会很自然的想到在一片雪后早晨，大地一片洁白苍茫，传来一阵暗香，循香看去，角落里几枝梅花傲立枝头，迎接春天的到来。

我有幸在一年多以前听古琴大师李祥霆演奏梅花三弄。演奏地点在北京一个茶馆，茶馆里有一个人造的小石桥，桥下有水，水里有锦鲤。桥上头悬着鸟笼，笼里有鸟。李大师端坐桥一头演奏《梅花三弄》，听众散步四周。说来也怪，别人演奏时，这鸟不言不语，而李大师演奏时，此鸟即开鸣。等到演奏完，鸟又不叫了。而据朋友说，以前他们还听过一次李大师演奏，那次河里的锦鲤高高跃起，而他人演奏时，鱼儿们则自在游玩。此种情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断不肯相信。然而既然实践是检验整理的唯一标准，那么艺术造诣达到一定程度，能使鸟鸣鱼跃则是完全可能的了。李大师如此神乎其技，是他多年浸淫古琴艺术的结果，李大师为人十分谦和，举手投足间满是大师风范。

 

其实流行音乐里也有咏梅的，年纪在25岁以上的人应该都听过费玉清的《一剪梅》。歌词就有王荆公的影子。费玉清唱了整整三十年，这份对音乐艺术的执著，让人敬佩。今天我们听他唱《千里之外》，一点也不显老态。

附上《一剪梅》的歌词：

真情像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万丈阳光照亮你我
真情像梅花开遍
冷冷冰雪不能掩没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
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飘飘北风啸啸
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只为伊人飘香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此情长留心间

 

是的，就在最冷枝头绽放，这就是两千来中国贤人志士们的风骨。

我现在博客首页音乐就是《梅花三弄》，由于李老师演奏版是rm格式，播放器不支持，所以找了一个mp3格式的，不知演奏者是谁。请您抛开心里一切烦忧，全身心投入到那洁白高远的世界里，达天人合一之境。

这是李祥庭老师演奏的《梅花三弄》的地址：http://www.wxseu.cn/wh/china/music/site/music/guqin/meihua3.rm

这是费玉清《一剪梅》的地址：http://taibai.hbu.cn/space/yangfan/042.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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