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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定波宁。这是我在宁波历史博物馆里认识的词汇。初读之下,立刻便感到从内滋生出一种力量,让众望所归,所有的纷争都因之平息。至于具体的内涵,我当时并不确知:因为身体不好,在博物馆里转来转去,人头攒动,我已经有些头晕目眩,只是瞥了一眼题目,那些展览,没有精力细细品味。因而也就不知道其内在的含义了。
我知道宁波会议是为纪念导师Ronald Rousseau和中国科学计量学界交往15周年所办的一个会议,但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会议为什么选择和导师毫无关联的宁波召开。宁波是个靠海的城市,而导师也生于一个海滨城市Antwerp, 他后来工作生活的Oostende,也是个海滨城市。他工作的单位就面朝北海。我答辩的时候,曾住在他们学校的学生宿舍里。白天的时候,会有海浪阵阵翻滚着涌上岸来,到夜晚,海浪平息了,但波涛还是会互相舔舐彼此的伤口,如泣如诉,如呜如咽,也如涤如荡。没有人知道博大的海到底曾经接纳过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所接纳的,带给他的是痛苦,还是欢乐,是伤痕,还是慰藉......没有人知道有多少痛苦曾经内化为力量,也没有人知道这种力量能支撑他走多远,钻多深,而他自己还有多少路要走......只是在宁静的夜晚,一切铅华褪尽,他只能不停地涤荡着自己,企图内化所有的冲突,净化自己的灵魂,在白天到来的时候,再给人们呈现一幅欣欣向荣而激情澎湃的样子。
Rousseau是比利时人。比利时很小,可以说是弹丸之地,在比利时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其他国家。但它位于欧洲的中心,它的首都布鲁塞尔被人称为是欧洲的首都。在这么一种境遇中生存的比利时人,大概沟通协调能力都有些了得的。据我所知,欧盟轮值主席好像是比利时人,奥运会主席好像也是比利时人,当然,现任国际科学计量学会主席Ronald Rousseau也是比利时人。
而一个中国人是龙,三个中国人是虫,是对中国人勾心斗角,难以共事的经典注解。儿时曾听一个很形象的说法,说某几个人精明能干,却总也做不成事情的时候,总听人议论背后的缘由,说他们几个尿不到一壶里面。是呀,心胸要多么开阔,才能接纳别人比自己强,才能总是发掘别人的优势,并帮助别人把别人的优势发扬光大?我们总是担忧别人的光芒遮蔽自己的光辉,因而总是诋毁着别人,而从来没有想到,来自别人的光辉一样,也照亮着自己。
很难想象Rousseau老师和中国人合作15年究竟经历过一些什么。一个外国人,游走于一盘散沙样的中国人之间,试图把这盘散沙聚拢来做些事情,他到底经过什么样的艰难?这些艰难究竟赋予他什么样的使命?而他的内心又因为这些使命发生过一些什么变化?他有没有委屈过自己?他在自述说中国已经成为一个virtual home,在这个家庭中,除了饮食,他有没有把这片土地当做自己精神上的归宿和家园?
那时候,答辩完,鲁索夫妇带我去一片原生的海滩,说起他这些年在矛盾中的种种情景,他爱人说,鲁索仅仅搁置所有矛盾,自己勉力向前,然后携裹着周围的人,也向前而行。这么些年,鲁索到中国这么多次,每次他都会访问好几个单位,每家单位都能负担他在本单位行程的费用,而国际旅费部分,一直是他自己负担的。当然,除了特别的公务。
这次会议,国内几个大碗都没有出席,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们尿不到一壶里。但他们都选了最好的代表,这些代表说出来的英语几乎可以和英国人媲美,也因而把这些会议弄成一个盛宴。因为大碗的缺席,一切矛盾都被遮蔽了,秩序中隐藏的和谐,难以抵挡住人心中的真诚愿望:每一个人,都觉得这许多年里,Rousseau为中国科学计量学界所做的一切,是值得我们中国人纪念的。他这么些年投射到别人身上的光辉终于反射到他自己身上了。
我知道同一时期,在上海大学也举办相同主题的一个会议,内容也是科技评价和大学排名之类的。之前,我很不明白相同主题的会议为什么要同时在两个地方召开,不是互相拆台么?而我现在才明白,这种安排的深意:还有比这更好的回避矛盾的理由么?我不能不佩服中国人的小聪明,只是,中国人的这种小聪明,什么时候才能转化成大智慧?互相扶持一下,肯定一下,就真的那么难么?前行的路总会有些纷争,只是为什么不能看到纷争后面彼此真诚的诉求?海定波宁,在中国,真的就这么难吗?
想到这里,查了一下宁波博物馆海定波宁的内涵,却发现这么一行字:第五部分(海定波宁)展出明代海禁给宁波贸易带来的冲击,双屿港走私贸易的一度繁荣,倭寇侵扰和抗倭斗争,天一阁藏书文化的出现和以王阳明、朱舜水等人为代表的浙东学派在思想史上的贡献。 难道中国的海定波宁,真的只能以海禁为前提吗?
不知为何,脑海里想起海阔波宁这个词。如果足够广阔,波涛一定会是另外一种景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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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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