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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科学,音乐

已有 5007 次阅读 2010-11-27 11:56 |个人分类:上学记|系统分类:海外观察

大三比从前忙了。终于全面开始了近代数学和物理。paper比上个学期多一倍。工作也不是以前清闲的体育馆坐台了。换成了semantic web,一种新的网络技术。当然是得动脑子的了。

大三有令人兴奋的preceptorial,也就是sjc唯一的选修课。我在宇宙学,卢梭的爱弥儿和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之间比较再三最终选择了海德格尔。算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选择吧。除此之外还可以选印度史诗罗摩衍那,汉娜阿伦特,契科夫,尼采等等。

海德格尔的前几堂课我们完全纠结于词汇或者句子的澄清。直到近几节课才终于对他的整体概念有了一个全貌,自然也才能开始谈“欣赏”。即便如此,两周后的论文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物理主要是近代力学,伽利略,惠更斯,莱布尼茨,牛顿,笛卡尔,麦克斯韦等人的论文。我们看到如今都被人认为想当然的牛顿力学在当时却是多么奇怪的东西(甚至对于牛顿自己而言都是如此)。动量和动能两个概念经过了多么曲折而有趣的发展。莱布尼茨在直觉上已经有了能量守恒定律,但是他表述出来却是一片扑朔迷离。为什么今天连高中生都“知道”的东西在莱布尼茨这个大天才的嘴里却是如此含混。我的论文便是关于这个问题的。最终我的结论是,这个看似简单的含混背后是当时根本没办法搞清的问题:也就是对质量的定义。从伽利略到惠更斯到牛顿无一不把这个问题滑了过去了。同样,很多今天我们初高中课本上的东西在当时都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突破。简简单单的匀速运动中距离等于速度乘时间(我们好像是小学五年级学的吧),伽利略也用了好几个定义和定理来讲。

数学课主要是微积分。现在的课本很多都是先讲微分再讲定积分。但是历史上定积分求面积的问题是古希腊就有的,求切线反而是个很后来才有的问题。阿基米德当时已经会求抛物线截面的面积,而且他的思想跟定积分的思想已经别无二致。而在牛顿和莱布尼茨的文章中,微积分的合法性几乎就是种诡辩。(莱布尼茨谈无穷小:一个新的量,介于零和任何有限量之间的一个量.......)而最著名的微积分基本定理,牛顿的老师巴罗有一个纯几何的证明。。。。。。

我不知道这样的学习到底算不算是在学数学和科学。也许这是数学史和科学史。也许这太慢,是的太慢了。那些搞了几代人的问题如今已经毫无神秘感地写进了大学甚至中学的教科书。但是为什么这些问题却搞了几代人呢。。。。。。



那天又跟牙哥聊天。说是圣菲研究所起先是想建在st.john's里头的。他们给的条件并不高,给栋楼就行。遗憾的是不知为什么st.john’s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我和昆在dining hall拍着桌子说这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啊。如果st.john's能和圣菲研究所在一起,那么世界上能有几个这么有意思的组合啊。按照昆同学话说,我们小小的dining hall里将同时有柏拉图和夸克,有古老的神学和最新的复杂网络....我们将可以约诺贝尔奖得主们吃午饭(St.john's的“传统”,跟老师约中午饭老师原则上是不能说拒绝的)。我们甚至认为St.john's拒绝那帮科学家们是有点小肚鸡肠了。也许让一帮世界上最优秀的科学家天天在学校里转悠对我们是一种威胁呢?

不像哲学或者文学,这方面的人对St.John's的方法一般是没有什么异议的。科学家对待st.john's简直就是两极化。我知道的一些科学家对St.john's几乎是嗤之以鼻(说这么搞几乎就是胡闹嘛),而有的科学家甚至愿意放弃在其他地方的研究机会来这里教书。前者最显眼的而又领头的当然是盖尔曼(显眼是因为,圣菲研究所离我们骑车15分钟),据说盖尔曼刚获诺贝尔奖的时候曾经被邀请到学校做演讲,在热火朝天的great hall里居然对st.john's毫无敬意不说,连一句好话都没有。我不知当时的众师生们是如何回应他的。据另一个科学家跟我说,反正盖尔曼不知什么时候是发誓不踏进st.john'一步,且决口不谈哲学了。

加上越读那些现代科学的宗师们的东西就越觉得,现代科学实在是一个大怪胎。好吧,盖尔曼,还是哲学?这方面我有说不完的想法,现就此打住。



音乐。9月初的时候听了克莱本大赛新科状元张昊辰的现场版拉三。弗朗西斯科给我抢了张全场最好位置的票。第一次听拉三已经是8年前,也是我的第一盘正版CD。如今终于听到现场版,且第一次离钢琴家这么近。激动自不必说。想来不知是不是巧合,第二天郎朗就来Santa Fe 开音乐会。只是不知为什么我对张昊辰同学更感兴趣一些。演出完看见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鼓足勇气上去跟他握了握手,说“你弹的非常好(这不废话么)。”回去作业也不做便不声不响找了拉三的谱子练。我跟这个曲子的关系是奇怪的。我觉得怎么弹它都弹不糟(虽然实际上可以非常糟)。而弹很多其他曲子我怎么弹也弹不满意。也许是它在我脑子中的印象太深了,怎么弹也破坏不了那个印象罢。

佩拉西亚本来10月要来。我本来琢磨这怎么才能逃掉第一节preceptorial(正好是第一节!)。连菠萝丁先生都说他想装病去听。结果佩拉西亚手坏了没来成。第二次放了Sanfa Fe 的鸽子。

除了张昊辰,今年听得第二好的音乐会便是小提琴家Jackiw.今年已经是他第三年来St.John's。Jackiw是个年轻的小提琴家,已经蜚声国际乐坛,去年刚在Sony录了勃拉姆斯的小提琴奏鸣曲全集。而且正在筹划明年在中国的几个城市进行他的首次中国巡演。这次他拉了莫扎特,科普兰,鲁托斯拉夫斯基和勃拉姆斯。Great Hall小的好处便是可以离演奏家很近很近,连演奏家呼吸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我和菠萝丁先生和其他很多人都认为今年的他比去年又好了不止一个档次。上次他来拉勃拉姆斯,让人挑不出毛病却也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而这次他的演奏却充满了魔力了。音乐的魔力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最好的音乐甚至能把听众和演奏者的呼吸调到一个频道上来。Jackiw这回的演奏对我便是如此。

每回听完好的音乐会之后都会有一些小的失落。我不会选择作一个专职钢琴家——即便到我这个年龄还是有人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看过很多钢琴家的凄惨。并不是说他们不能蜚声国际或者经济拮据,而是他们一辈子没有能让音乐充满魔力的可能。他们在台上很紧张,(错音倒还是其次),他们拥有把曲子弹完的技巧,也许弹十次有一次在自己家里会有一次满意的演奏。听众出于礼貌把曲子听完,鼓掌,还没出音乐厅脑子便已经全部回到了现实生活的频道。我不愿意做这样的音乐家。而那些最好的演奏家在比我年轻10岁的时候技巧便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我也许并没有这个自信去做这样不平等的竞争。当你在台上还要顾忌技巧和错音时,魔力是谈都谈不上的了。而没有魔力的音乐比听泼妇在街上聊天都还要心烦。

但是前几天的一个晚上睡觉前,我认识到我一辈子都不能放弃音乐,或者钢琴,那个晚上我因为认识到这一点而激动不已,很久没有入睡。前两天听了亨利米勒在他88岁时的访谈。老顽童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活的无所顾忌。他说这辈子唯有一件事情他最为后悔,便是在新婚之后放弃了钢琴。

所以再忙也要弹琴。今年再忙也发誓要在期末演肖邦,因为是他的200年。除此之外在跟别人练舒曼的五重奏,好的话期末也能演。还帮ingrid伴克罗采奏鸣曲。

一个小故事:那天跟派斯克上课,弹肖邦第一叙事曲,派先生说,不要弹得跟郎朗似的。去年我想练点李斯特,派斯克连忙叫停,说人生苦短,没有时间浪费在二流作曲家身上。。。。。。



今年没听多少好的讲座。唯一的一个也许是芝大的卡斯先生。卡斯几乎就是St.John's这代tutors的教父。两个校区有17个tutors做过他的学生。包括康奈尔先生和Ms.Ames。康奈尔先生是演讲的引言人。他回忆当初在芝大的时候,他们的地下seminar是如何的令人如痴如醉。一想到他居然是康奈尔先生的老师我的脑袋便是热的。讲座是关于摩西十诫的。听来甚好但也并不觉得很激动,也许是要跟他上seminar才好呢。


大三已经不是以前逍遥的像古希腊似的(柏拉图:找一颗最漂亮的树我们在下面谈谈美),想怎么读书就怎么读书。现在必须考虑以后出世后怎么办。心态自然开始功利和浮躁不少了。没时间和心情欣赏新墨西哥的太阳和晚霞。生活尽量服从严格的schedule,而且经常想今天该学什么明天课上怎么说话。

除了数学科学海德格尔和钢琴,每周几个小时搞semantic web。除此以外看乔姆斯基,尤瑟纳尔和Hans Jonas,还想加快数学物理的步伐(都是我几年前该学的东西)。第一次经常性地开始怀疑想干那么多事情干吗。我跟康奈尔先生说,这是St.John's的缺点,或者是我的缺点。有时候我真想一天10小时,干一件事情。因为每天10小时干5件事情,每件都是那么地愉快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想,当你可以每件事情都能做10小时的时候,会取得多么大的进步和愉悦。遗憾的是每天24小时,一天做一件事情10小时的话就再没有时间了。其他的事情最终只能成为业余的爱好。这也许是现在最令我烦躁的现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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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武夷山 吉宗祥 xiang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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