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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知识”?先看字面含义。“知”字从矢从口。“矢”指射箭,“口”是指说话。“矢”与“口”合起来表示说话要准,就像箭射中靶心,即所谓“一语中的”。“识”字从言从戠,戠亦声。“戠”字从音从戈,“音”指教官的口令声,“戈”指军人的武器。“音”与“戈”相并,意指军队能根据教官的口令声做出相应的动作,变换各种队列图形。
其实,“知识”的含义并非像字面那样简单明了。从西方哲人到中国古代贤达,人们都试图在解答“知识”的含义,尽管如此,至今尚无权威答案。比如,苏格拉底说对事物普遍性和确定性的认识就是知识,那什么是普遍性?什么是确定性?孔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那什么是知?什么是不知?这些问题都没有说清楚。
不管别人如何解释,在我看来,“知”和“识”是处于不同的层次、不同的境界。“知”是“知道”,处于浅层次;“识”是“认识”,处于深层次。对一个事物,仅仅达到“知”的层次是远远不够的,还要达到“识”的层次。从这个意义上说,“知”是手段,“识”是目的。比如,知道解万有引力原理不能叫“知识”,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原理才能叫“知识”。知道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不能叫“知识”,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才能叫“知识”。知道剩余价值理论不能叫“知识”,马克思创建剩余价值理论才能叫“知识”。知道尼采唯意志哲学思想不能叫“知识”,尼采提出唯意志哲学思想的才叫知识。知道爱迪生发明电灯不能叫“知识”,爱迪生发明电灯才能叫“知识”。如此看来,所谓的“知识”,应该是原创,应该是创新,应该是突破。一切的解释、一切的复述、一切的还原、一切的讲授、一切的评价都仅停留在“知道”的层面,都是对别人“认识”的再现,因此都不是“知识”。
当然,“知”是必须的,没有“知”,哪来“识”?可是绝大部分人一生都在“知”的层面止步不前。有些人能把唐诗宋词讲得清清楚楚,自己却写不出一首。有些人能把细胞质、细胞核剖析得绘声绘色,而自己却毫无发现。这些都只能叫“知道”,不能叫“知识”,因此这些人就不能称为“知识分子”,而应该称为“知道分子”。
毫无疑问,知总比不知好,知道多总比知道少好,但无论知道的怎么多,如果仅停留在“知道”的层面,而达不到“认识”的丑,总是有些悲剧的。不是吗?有些人年复一年地重复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看图常识,年复一年地重复着唐宋元明清的历史分期,年复一年地重复着巴老曹郭鲁茅的文学常识,年复一年地重复着3.1415926的圆周率,年复一年地重复着一氢二氦三锂四铍五硼的化学元素周期表。这与学舌的鹦鹉、与播放器、与Ctrl+C有何区别?这些人是悲剧的,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讲又是伟大的,因为这些人充当了“知道”的容器或者说通道,为别人达到“认识”的层面奠定了基础。
有些人的“知道”不是悲剧的,而是滑稽无聊的。比如有人在研究孔子的身高是多少,研究庄子长了几根胡子,研究屈原投江时是什么动作,研究西门庆的后代在哪里,研究狗身上的跳蚤和猫身上的跳蚤哪个跳得高,研究啤酒瓶和人头骨哪个脆弱,研究行长的面部宽高比对银行绩效的影响,研究吞剑的副作用,如此等等。
有时候,我们自以为跨过“知道”的层面抵达“认识”的层面,其实是与真理背道而驰,越走越远。在中国,我们曾经以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我们曾经以为天朝是世界的正中心。西方不也是么?曾经以为太阳是围绕地球转的,曾经以为上帝能拯救人类的一切。这说明,我们的“认识”总会受各种条件的制约,很难抵达“认识”的真相。
到底何谓“知识”?简言之,就是有所创新,有所发现,这种创新和发现就是对真理规律性的真正揭示和科学把握。“知”易矣!“识”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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