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露中国现当代女作家作品之欧美影响力

作者：何明星    文章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2014-3-7  

■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特约撰稿人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副教授 何明星

欧美地区通常是指欧洲、北美、澳洲等英语世界为主的经济发达国家和地区，这个地区长期以来是世界文化的高地，有一整套基于西方社会制度、文化价值为核心的成熟文化体系，并向世界输出自己关于文学、艺术的创作和大众文化消费的价值评判。

在这样一个文化体系中，中国现当代女作家作品的影响力如何？这种影响现状是怎样形成的？中国现当代女作家作品的翻译出版具有哪些特点？国内学界的研究大部分成果是基于比较文学和跨文化接受视角的研究，对于出版主体的现状、影响力研究则还不多。笔者借助日渐丰富的海外数据库资料，在2014年3月8日国际劳动妇女节到来之际，试图尝试勾画出目前中国现当代文学在欧美世界翻译与传播的现状，以期对于业内外对于拓展海外文学图书市场起到一定的参考作用。

中国现当代女作家作品在欧美世界的影响力排行榜

为了更为清楚地发现欧美世界翻译出版中国现当代女性作品的特征，笔者特意扣除了中国出版社出版的英文作品。依据OCLC世界图书馆在线目录数据库（Online Computer Library Center，即联机计算机图书馆中心，属于覆盖范围相对较大的公益性组织之一，总部设在美国的俄亥俄州，成立于1967年。截至2011年底，加盟图书馆数量已达23815家——笔者注），检索时间为2013年12月10日～20日，排名标准是最低收藏图书馆家数为60家以上的译作。共发现有近50部作品上榜，出版时间从1970至2013年，由30多家出版机构出版（详见表1）。

表1 中国现当代女作家作品在欧美世界的影响力排行榜

序号

出版社名称

作家（含编者）

作品名称

出版

时间

馆藏量（家）

1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

夏志清

编选

20世纪中国小说

（收录张爱玲、聂华苓等作品）

1971年

984

2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

Joseph S M Lau，葛好文（美）

编选

哥伦比亚现代中国文学选集（收录凌叔华、张爱玲、张辛欣、陈若曦、西西、铁凝、残雪等作品）

1995年

914

3

纽约：牛津大学出版社纽约分社

萧凤霞（美）、塞尔达•斯特恩（美）

编选

毛的收获：中国新一代的声音

（收录张洁等作品）

1983年

734

4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

王安忆

长恨歌

2008年

692

5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

杜博妮（美）、雷金庆（美）编选

20世纪中国文学(收录茹志娟、谌容、张洁、残雪、王安忆、刘索拉等中国作家作品)

1997年

686

6

纽约：长河出版社

张爱玲

倾城之恋

2007年

660

7

纽约：格罗夫出版社

张洁

沉重的翅膀

1989年

592

8

纽约：奎纳尔出版

铁凝

大浴女（小说合集）

2012年

592

9

纽约：格罗夫出版社

虹影

河的女儿

1998年

538

10

旧金山：中国图书

和期刊公司

张洁

爱是不能忘记的

1986年

519

11

纽约：安可出版社（又译锚出版社）

Alane SaliernoMason，Dedi Felman; Samantha Schnee（美）编选

没有边界的词语：作家眼中的世界（收录残雪等世界各国作家作品）

2007年

515

12

纽约：兰登书屋

作家合集

春笋：中国当代短篇小说选（收录王安忆等中国作家作品）

1989年

513

13

华盛顿大学

出版社

杨绛

干校六记

1984年

499

14

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

作家合集，林培瑞（美）编选

玫瑰与刺：中国小说的第二次百花齐放，1979～1980（收录张洁、諶容等中国作家作品）

1984年

476

15

纽约：诺顿出版社

王安忆

小鲍庄

1989年

419

16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

张爱玲

改编

海上花列传

2005年

412

17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

张爱玲

流言

2005年

384

18

耶鲁大学出版社

残雪

五香街

2009年

358

19

伦敦，纽约：马里昂博亚尔斯出版社

虹影

英国情人（又名：K，爱的艺术）

2002年

340

20

纽约：AtriaInternational出版社（隶属西蒙舒斯特集团）

徐小斌

羽蛇

2009年

338

21

埃文斯顿：西北大学出版社

残雪

苍老的浮云

1991年

331

22

克罗拉多博尔德：琳恩•瑞纳尔（音译，Rienner）出版社

宗璞

永远的摇滚（Theeverlasting rock）

1998年

325

23

埃文斯顿：西北大学出版社

残雪

天堂里的对话

1989年

325

24

伯克利大学出版社

张爱玲

怨女

1998、1967年

301

25

纽约：安可出版社（又译锚出版社）

张爱玲

色戒

2007年

286

26

纽约：阿维廉堡出版社

作家合集，朱虹编选

恬静的白色：中国当代女作家小说选（收录陈瑞晴、包川、谷应、胡辛、陆星儿、牛正寰、问彬等中国女作家作品）

1992年

266

27

纽约新方向出版社

王安忆

锦绣谷之恋

1992年

257

28

纽约：法勒•斯特劳斯•吉鲁出版社

虹影

背叛之夏

1997年

233

29

马里兰州拉纳姆：罗曼与利特菲尔德出版社

作家合集，夏颂（美）编选

红色不是唯一的选择（收录黄碧云、陈染、张梅、王安忆、梁寒衣、陈雪等中国女作品）

2001年

226

30

纽约：万神殿出版

张爱玲

色戒

2007年

217

31

纽约：企鹅出版社

Halpern, Daniel（编选）

艺术的故事：当代国际短篇小说选集（收录残雪等世界各国作家作品）

1999/

2000年

213

32

伦敦，纽约：马里昂博亚尔斯出版社

虹影

上海王

2008年

204

33

伦敦，纽约：马里昂博亚尔斯出版社

虹影

孔雀的叫喊

2004年

178

34

香港：香港中文大学翻译与研究中心

王安忆

小城之恋

（Love in a SmallTown）

1988年

164

香港：联合出版公司

作家合集刘年玲编选

玫瑰色的晚餐：中国当代女作家新作选（收录戴晴、谌容、张洁、张抗抗、宗璞、茹志鹃、王安忆、张辛欣等中国女作家作品）

1988年

164

35

旧金山中国图书与期刊公司

王安忆

流逝

1988年

162

香港：香港中文大学翻译与研究中心

王安忆

荒山之恋

1991年

162

36

伦敦：布卢姆斯伯，苏荷广场出版社

虹影

饥饿的女儿

1998年

160

37

纽约Ithaca：康奈尔大学，东亚项目

作家合集，王恕宁（美）和FredEdwards（美）等编选

蜻蜓：20世纪中国女作家作品选（收录凌淑华、张爱玲、冰心、韦君宜、康芸薇、西西、廖辉英、平路、蒋子丹、池莉、王安忆等中国女作家作品）

2003年

158

38

伦敦：蓝门出版社

铁凝

大浴女

2013年

142

39

香港大学出版社

张爱玲

雷峰塔

2010年

125

缅因州沃特维尔：圣智学习出版集团桑代克出版社

铁凝

大浴女（大字本）

2012/

2013年

125

40

伦敦：哈维尔·塞柯出版社

迟子建

雾月牛栏

2013年

124

41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

张爱玲

变

2010年

112

42

纽约Ithaca：康奈尔大学，东亚项目

张抗抗

白罂粟

2011年

95

43

荷兰，布雷达：•德赫斯出版社

虹影

孔雀的呼喊（荷兰语）

2008年

76

44

伦敦：布卢姆斯伯里出版社

虹影

背叛之夏

1997年

62

45

纽约Ithaca：康奈尔大学，东亚项目

王安忆

忧伤的年代

2010年

60

将表1中上榜作品（包含作家合集，作品遴选时间按照在1949年至2013年间所出版发行的作品）的收藏图书馆数量累计，按照数量多少排名，得出中国当代女性作家在欧美世界的影响力排名（详见表2）。

上榜作家总人数共有近40人，排名10名以内的分别是张爱玲、张洁、残雪、王安忆、虹影、铁凝、谌容、张辛欣、凌淑华、西西、聂华苓11人（凌淑华、西西并列第9名）。从整个名单上看，这40人有的擅长小说创作，有的是诗人，有的以传记文学立足文坛，有的以电影戏剧成名，有的是以儿童文学立身，覆盖大陆、台湾、香港多地的女性作家。基本上反映了中国当代女性作家在欧美世界的影响力现状。

通过表1的数据可以发现，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在欧美世界的影响力，主要是通过两个传播主体得以完成：一是由大学出版社、高校研究机构、期刊社组织翻译出版的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其翻译出版目的主要是作为学术研究用途；二是作为大众图书出版机构组织翻译的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其目的是为了市场盈利这样一个基本目标，但对于一些作家作品的选择处于偶然为之的市场化初期阶段。随着中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日渐增大，一些关注中国文学的世界著名大众图书出版机构逐渐增多，具有话题性的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首当其冲。

作为学术研究的中国女作家作品

通过表1的数据可以发现，把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作为学术研究为目标的翻译出版，此次上榜的出版机构有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牛津大学出版社、耶鲁大学出版社、西北大学出版社、华盛顿大学出版社、伯克利大学出版社、香港大学出版社、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康奈尔大学东亚项目部以及香港大学翻译出版研究中心等十几家大学出版机构。这些书的英文译者多是欧美大学里的中国研究专家、教授和在中国台湾、香港以及中国大陆出生移居欧美世界的海外华裔学者，只有一小部分是作家。众所周知，大学出版社作为大学研究成果的转化平台，依靠的是这些大学出版社的背后权威专业的研究机构。如哥伦比亚大学有一个全球著名的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云集了全美国一流的中国学研究专家，以鲍大可、黎安友等人最为有名。其东方语言与文化系成立于1901年，许多著名学者都曾任教于该系，能够从事中国政治、中国文化、人类学、电影、电视等方面的研究。再如伯克利大学的东亚语言文化系，现有教职员50多人，能够从事东亚人类学、建筑学、艺术史、比较文学、经济学、电影、地理、历史、新闻学、政治学等领域的广泛研究，一些中国研究专题能够直接影响美国对华政策。以学术研究为主的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的翻译与传播，突出体现两个特征。

其一，以学术研究为主，翻译出版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属于中国研究的一个组成部分。某种程度上，这些中国当代女作家在欧美影响力的获得，是随着中国文学研究的新发现而带来的，是学术研究带动了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在欧美世界的翻译与出版。因此这些大学出版社翻译出版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时间最早，影响也大，并成为欧美英语世界接受中国当代文学的风向标，直接影响着整个欧美大众图书市场、乃至于普通读者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接受。

这个结论，可以从表1数据中排名前3位的图书，都是由著名学者主持翻译的中国当代作家作品的事例得到验证。影响最大的是《20世纪中国小说》，出版时间为1971年，而当时国内的“文化大革命”尚未结束，由著名华裔学者夏志清编选，应该是欧美最早按照“文学是人学”观念选编的第一部面向欧美读者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集，延续了他在1961年用英文出版、并使他一举成名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研究逻辑，对以前被忽略和屏蔽的作家钱锺书、沈从文 、张爱玲等人给予高度的评价，翻译和收录了郁达夫、张爱玲、白先勇、沈从文、张天翼、钱钟书、聂华苓等较有影响的英语译作。收藏图书馆数量为984家，影响巨大。

值得提出的是，在本次中国当代女性作家的世界影响力排名中，张爱玲以上榜作品10部和累计收藏图书馆数量4167家，获得了第1名，应该说，张爱玲是迄今为止在欧美世界最具有影响力的中国现当代女性作家了。而张爱玲在欧美世界知名度的获得，完全应该归功于夏志清。夏志清对张爱玲的作品推崇有加，不仅在1961年《中国现代小说史》论著中高度评价张爱玲，而且将她的作品选入《20世纪中国小说》。夏志清甚至认为张爱玲的一些作品，如《金锁记》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可以说张爱玲在欧美世界的影响是随着夏志清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新发现而获得的。此次上榜的张爱玲的作品有10部，累计收藏图书馆数量远远超过第2名的张洁，可见张爱玲在欧美世界的影响广泛而深远。

表1排名第2位的是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在1995年出版的《哥伦比亚现代中国文学选集》，由刘绍铭和葛浩文编选，收录了丁玲、冰心、萧红、凌叔华、张爱玲、张辛欣、陈若曦、西西、铁凝、残雪等一大批女性作家作品，并成为欧美多所大学的中国现代文学专业的教材，影响深远。

表1排名第3位的是萧凤霞编选的《毛的收获：中国新一代的声音》。萧凤霞出生于香港，其后负笈美国，现为耶鲁大学人类学系教授，曾担任耶鲁大学东亚研究委员会主席一职。该书1983年由牛津大学纽约分社出版，除收录了张洁等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之外，还收录了刘心武、蒋子龙、陈忠实、金河、甘铁生、金河等男作家的英译作品。从严格意义上讲，萧凤霞教授其实是一位人类学家，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是人类学研究的副产品。她从1974年开始，便在珠江三角洲一带的村落和市镇进行广泛的田野考察，萧凤霞关注的重点中国的文化、历史和政治经济变迁，因此她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具有人类学、社会学特点，这也开辟了后来欧美文学界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另一领域。

除了中国当代作家作品的合集之外，对于中国女性作家单行本的关注最多的人群也是来自于欧美高校的学者、研究人员，而来自欧美同行的作家评价还不多，其他相关文化艺术机构，如欧美影视界、戏剧界的关注就更为罕见。表明中国当代文学的影响力仍然处于边缘化地位的格局尚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

表1排名第4位的王安忆《长恨歌》就是如此。《长恨歌》在欧美英语世界影响要好于此前任何一位中国现当代女性作家的作品，但这种影响首先是因为学者的高度关注才获得的。该书的法文版出版于2006年，出版社为法国著名的毕基耶出版社，法国的《世界报》、《图书周报》分别刊发了书评，一时间在欧洲好评如潮。法文版成功之后才有了英文译本。该书英文译者是白瑞文和陈毓贤（菲律宾籍华裔学者，Susan Chan Egan）。白瑞文1974年出生于美国芝加哥，是哥伦比亚大学现代中国文学与电影博士，现供职于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东亚系。主要研究领域为当代华语文学、电影、流行文化和翻译学。

再从王安忆《长恨歌》的英文版、法文版的书评、研究文章的撰写者来看，也是大学、研究机构的学者居多。《长恨歌》在欧美出版之后，先后有美国哈佛大学东亚语言及文明系教授王德威，在悉尼大学、哈佛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挪威奥斯陆大学讲授中国文学的杜博妮教授，国立澳大利亚大学的梅仪慈教授等著名学者都发表过专门研究文章，美国南加州大学东方语言系袁媛硕士甚至专门撰写了《长恨歌》的研究论文。

但不管怎样，王安忆应该是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中最具有在世界知名度的作家之一。此次上榜的作品有王安忆的9部，仅次于在美国生活多年而且又能够用英文写作的张爱玲，《长恨歌》的馆藏量达到了692家，超过了张爱玲的作品《倾城之恋》，表明其世界影响力正在逐步上升，而且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其二，欧美世界对于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的翻译出版，深受欧美声势浩大的女性主义运动的影响，并形成了极具特色的欧美中国女性文学研究。

女性主义运动开始于1848年7月19日，在美国纽约州塞尼卡福尔斯的韦斯安卫理公会教堂召开了美国第一届妇女权利大会，标志着美国女性主义运动的正式开始。世界范围内女性主义运动高潮是在1970年至1980年代，仅英国在1970年代末期就有了9000多个妇女协会，美国、加拿大也出现了许多妇女组织，联合国将1975年定为“国际妇女年”。许多重要的女性主义思想家和女性主义理论，就是在女性主义运动中孕育、发展和传播的。这一点深深影响了欧美学术界对于中国文学的翻译与出版。如在欧美学术界，不仅有涵盖中国历朝历代的中国女性作家研究，如中国宋代著名词人李清照、僧人鱼玄机的诗词、现代女侠秋瑾、作家丁玲以及当代的一些女性作家等等，还有女性诗歌、弹词、戏剧、信函的研究，更有将中国文学作品的女性形象，如传统母亲、妻子、女儿的形象，政治爪牙或者祸水的宫廷女性形象，相思成疾的少女和少妇形象，女杰、狐女、女鬼、荡妇、妒妇、悍妇等形象作为专题研究。在美国曼荷莲女子学院甚至开设了“中国文学的女性形象”的课程。

作为大众文学的中国女作家作品

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在欧美的翻译出版，大学出版社之外的另一个传播主体就是欧美大众出版社，翻译出版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主要是为了获取出版商业利润，这部分出版机构自1990年代以后，开始逐步增多，此次进入排行榜的有波士顿的霍顿米·夫林·赫克托出版社、纽约的格罗夫出版社、企鹅集团旗下的纽约袖珍图书公司、纽约万神殿出版、兰登书屋、伦敦罗宾逊出版社等20多家。其中许多是世界著名的大众文学图书出版机构，当今世界的一些超级畅销书曾经出自这些出版社之手。正是这些商业出版机构，才使中国当代女性作家在英语世界的普通读者中间，产生了较为广泛的影响。

这些商业出版机构，在选择中国当代文学图书翻译出版时，突出表现为两个方面的特征。

第一，刻意突出中国当代女性中的灵异和爱情描写的作品，尤其是迥异于西方文化的东方爱情、两性体验的文学作品，在欧美文学的大众消费中具有相当大的市场潜力。欧美一些著名大众文学图书出版机构往往首先锁定这类文学作品翻译出版。

世界知名的大众文学图书出版机构格罗夫出版社翻译出版虹影的作品就是如此。表1中排名第9位的是格罗夫出版社早在1998年翻译出版的《河的女儿》，并同时推出英国版，由伦敦的苏荷广场出版社1998年同步推出。该书中文版书名为《饥饿的女儿》，由于书中以主人翁自述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在中国文化大革命中成长起来的私生女的故事，其中的时代背景、故事元素足以能够吸引西方读者，因此这个世界著名的出版社率先将这本书翻译出版，出版时特意改为《河的女儿》，以突出小说的东方女性情感历程，由此使虹影获得欧美文坛的广泛知名度。此后她的《英国情人》（又名：K，爱的艺术）、《孔雀的叫喊》、《上海王》等作品由马里昂·博亚尔斯出版社分别在2002年、2004年、2008年推出。此次上榜有虹影的8部作品，累计收藏图书馆数量为1791家，名列第5名。虹影以女性主义的文学创作主张与文学实践闻名海内外，并成为中国女性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

第二，大众出版社为了获得市场最大回报，往往有意借助政治事件炒作中国作品，彰显出了欧美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接受普所遍存在的意识形态特征。

在本次研究中，本文发现一些大众图书出版机构所推出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普遍都带有一定的意识形态化特征，彰显了欧美世界对于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接受普遍存在的意识形态化特征。比如从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就关注中国当代文学的纽约格罗夫出版社就是一个典型。格罗夫出版社也是美国著名的大众图书出版社之一，创办于1951年，曾出版过闻名世界的畅销书《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北回归线》、日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的《个人的体验》和《教我们超越疯狂》等多部闻名世界的作品。其中《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曾经荣登1959年文学类畅销书榜第5位，销售量高达600万册。《北回归线》也是经过格罗夫出版多年的努力在1961年才出版的一部作品，1961年荣登文学类畅销榜第6位，销售量与《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相当。除了这种商业上的长袖善舞之外，格罗夫出版社还具有超前的文学审美视角而受到美国文学界的赞誉。如在1954年就出版了《等待戈多》，此后一直被大众市场冷落，直到15年后的1968年才开始获得回报，累计销售超过了200万册。因此格罗夫出版社和其创办人巴尼·罗赛特被誉为“二战之后对美国文化产生最大影响的出版人之一”。

一惯保持高度文学敏感的格罗夫出版社，在1989年翻译出版了中国经济改革小说的代表——张洁的《沉重的翅膀》。该书中文版出版于1981年，1984年获得第二届茅盾文学奖。收藏图书馆家数达到了592家，位列表1的第7位，也表明该书确实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也正因为这本书，才使张洁在欧美世界获得了影响。此次排名上榜的有张洁的5部作品，累计收藏图书馆数量达到了3171家，位列第2名，属于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中国当代女性作家。

积极打造中国文学世界传播平台已迫在眉睫

本文通过对于欧美世界的大学出版社、大众图书出版社对于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的世界影响力分析与梳理发现，中国当代女性文学的翻译与出版，已经由1980年代的大学研究机构、学者视野中走出来，开始逐渐引起欧美著名大众图书出版机构的高度关注。这些商业机构具有成熟的市场运作经验，覆盖广泛的市场推广网络，开始尝试着将中国当代文学作为一个重要的出版资源加以大力挖掘和推广。不独女性作家作品，如莫言、苏童、阎连科、格非等等男性作家在世界影响力的获得，也得益于这些世界著名大众图书出版机构。如上文曾经提到的霍顿·米夫林·赫克托出版社、纽约口袋书出版公司、格罗夫出版社之外，还有兰登书屋、伦敦罗宾逊出版社、纽约万神殿出版社、纽约锚出版社等等，这些都是欧美世界具有广泛知名度的大众图书出版机构。这表明中国当代文学已经迎来一个从边缘进入主流的时代。

但与之同时，欧美英语世界从文学评论的学者到普通读者，习惯用意识形态的视角解读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倾向，也严重阻碍着中国当代文学在欧美英语世界的发展路径。文学评论、学术研究、期刊社、出版社甚至书店推广等诸多方面共同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接受屏幕，对于进入英语世界的中国当代文学进行选择和评判。随着大量商业出版机构的介入，在市场力量的驱使下往往会再次放大这种带有一定偏见的意识形态倾向。这从中国当代女性作家作品的学术研究、翻译出版选择方面体现得十分清楚。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当代文学出版拓展欧美市场的基本道路，其核心问题不仅仅是翻译人才短缺问题，关键是缺少有利于促进中国当代文学全面走进英语世界的出版传播平台。因此，如何加大利用资本手段兼并或收购欧美世界的大众图书出版机构，支持或赞助欧美一些专业文学评论期刊、专业文学研究杂志，团结欧美世界的舆论领袖，积极打造中国文学的世界传播平台才是迫在眉睫的关键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