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参考书

武夷山

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的图书馆曾经有一个专门的“参考工具书阅览室”，里面的书架上主要放着各种语言的大辞典和大英百科全书之类的参考书。这里是我的乐园。我经常在这里浏览我感兴趣的大英百科全书词条，并做笔记。这些内容给我的知识结构补充了很多养分。

例如，1982年间，我浏览大英百科全书的“技术”相关词条时，写下了以下心得（这是我2011年间一篇博文的内容，重贴一下）：

Technology的原义是，a discourse on the arts, both fine and applied.

（技术是关于技艺的论理，这里的技艺包括美术与应用技艺。）

这个定义，与当今的“技术”定义很不一样。由此想到，“科学”和“技术”的定义必须随时代而变化（博主2011年11月20日记：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与时俱进”），而不必在“正确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方面过分纠缠。

 该词条还说：

“技术似乎注定要成长的，其成长所依据的规律，人类极其可能只有在回顾过去时方能发现。”

一般认为，能据以对未来事件做出预测的规律，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规律”。而此处说，技术成长的规律在回顾中才能发现，这是对“规律”的另一种看法吧。其实，想预言未来，表明了人们企求安全的心理，这种心理至少可以大大改变一下。

（博主2011年11月20日记：如今，我却越来越认为，不应将“企求安全的心理”视为无知的、幼稚的表现。人类若不想“断送”自己的“老头皮”，就得强化这种心理，大大加强新技术投入应用之前的风险评估工作。）

“技术史”词条说：

关于社会与技术的关系，应该考虑社会需求、社会资源、同情技术发展的社会氛围（social ethos）等等。

现在，似乎社会需求是不必要考虑的，只要拥有资源，技术自己会创造出需求来。

同情技术发展的社会氛围，指的是易于接受新想法的环境，处于统治地位的社会群体准备认真考虑创新问题，等等。

可是，应当认识到，技术并不总是理性的。比如，在炼金术当中，某些配方变得像圣经一样神圣，对于炼金术的学徒而言，重要的是如法炮制，而不是创新。

（博主2011年11月20日记：这是1974年版的大英百科全书。可以看出，那时，学者们对技术的认识已经相当深刻。遗憾的是，将近30年过后，我国科技界从业人员中的相当一部分人仍缺乏对科学技术元勘一些基本认识的了解。科学技术元勘的普及，任重道远。）

因此，当我发现Discourse杂志2024年8月30日发表的美国乔治梅森大学默卡特斯中心执行副主任Daniel M. Rothschild的文章In Praise of Reference Books（赞参考书）一文时，就颇有共鸣。原文见https://www.discoursemagazine.com/p/in-praise-of-reference-books。

下面简介这篇文章的一点点内容：

一般把图书分为虚构作品和非虚构作品两大类。

我今天想赞颂第三类图书，很少有自尊自重的知识分子会承认常读它们，不过确实有许多知识分子是常读它们的，这就是“参考书”。

    小时候，我贪婪地阅读校图书馆里根据杜威十进分类法确定的000类的图书，即“总论”和“知识”类图书。这些图书多数属于参考书，它们意在让读者仔细研读和查阅，而不是像读小说一样从头读到尾。长大后，我发现我的很多朋友也被图书馆的这类图书所吸引，有时候他们花上几个小时通读这些书（博主今记：这也是我80年代前期常干的事），尽管它们不属于让读者通读的书。

   000下面的030子类是“一般百科全书类作品”，包括年鉴、事实性图书和多卷本百科全书。001.9类是“有争议的知识”，比如不明飞行物、怪物、超心理学、百慕大三角之类的东西。由于读了这些东西，我小时候损失了不少睡眠。

 现在参考书在相当程度上让位于数字形态的替代物了。维基百科虽有很多优点，但也有缺点。传统百科全书的写法，是要对几乎任何一个主题做出全面的概述，每一词条的长度和形态通常是适合读者坐下来一口气读完的，如同一口气读完一篇杂志文章。而维基百科的词条充满了各种超链接（博主：词条内容涉及的任何一个概念凡是有维基百科词条的，必有一个链接），诱使你去点击。很少有人从头到尾读完一个维基百科词条而没有中途分心跳转到别处去。

……

我从参考书中学到了大量的东西，往往还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我猜测，许多非常成功的、聪明的博学人士也都与000类图书有类似的情缘。或许，我们应该给翻阅参考书之喜悦正名，它是一种与阅读高水平传记或小说至少具备同等价值的智力活动。

博主后记：当年我在浏览大英百科全书的过程中，体验到了百科全书的魅力，但遗憾地看到，来中信所图书馆查资料的众多读者，几乎都是只关注期刊，几乎无人走进参考工具书阅览室。想了解学科前沿，当然主要得看期刊文献；但是，很多人的研究领域并不属于学科前沿，对于他们，浏览和阅读百科全书的相关词条，就可迅速准确地把握一个研究领域的全貌，这是多好的选择啊，可惜乏人问津。我那时甚至想，我若有空，可以去图书馆当参考咨询员，帮助图书馆的访客充分了解和利用本所参考工具书阅览室的宝贵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