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科研改革经验能否用于政府

武夷山

（发表于《环球科技经济瞭望》1996年9期）

1994年下 半 年 ， 美 国 国 家 科 学 基 金 会（NSF）邀 请 国 家 研究 理 事 会（NRC） 的 物 质 科 学 、 数学 和 应 用 委 员会 召集 一 次研讨会 ， 听取 工 业 界在 科研 改 革 中进 行 科研业绩 评 价 的经 验 。 在这 次 会议 上 ， IBM公 司 、 AT&T公 司 、 福 特 汽 车 公 司 和 施 乐 公 司 分 别 介绍 了 各 自的 经 验 。 之 所 以 要 开 这  会 ， 主 要 是 因 为 1993年 国会通 过 的 《政 府 业 绩 与 结果 法 》要 求 ， 联邦政 府 每一部 门在1997 年10 月前 必 须 向国家预算 管理 局提交一份 战略计划 ， 其 内容应包括： 使命 陈述 ， 与结 果 挂 钩 的 目标 ， 实 现 目标 的 计划 ， 及 依据 目标 对业绩进行评价 的方法 。 NSF深 深感 到 ， 在联邦政 府财政预算日益拮据 的情况 下 ， 加 强对 科研 业 绩 的评 价 是 太 重 要 了 ， 而公 司 的经验也许 是 参考 的 一个 侧 面 。 现将研讨会部 分 内容介绍 如 下 。

一、  公司经验对于NSF 有参考意义

不 少 发言 者都持 这 样 一 种 观 点： 尽管 工 业 界和NSF 有着不 同的 目标和 结构 ， 但公 司的科研改革经验 对于NSF 仍有参考意 义 。

美国很 多公司非常注意做 以 下 几 件事：（1） 弄清 自己 的客 户到底 是谁；（2） 自己能 为客 户 创 造 什么价值；（3） 如何衡 量这些 价值；（4） 如何更 多更好地 为客 户创造价值；（5） 如 何表 明或证实 自己确实在创造 价值 。 这 几件事做好 了 ， 就非常 有利于争取资金 。 这 一 套做法 看来 已形 成 了潮 流 ， 不管你喜欢 不喜欢 ， 都得这 么做 。 NSF的资 金 渠道 与 工业 界 不 一 样 ， 但可 以 参考 工 业 界 的 做 法 。

美 国公 司 时刻 不 忘 客 户 ， 公司科研 部 门也 是 按 同 样 的 思路 进行 改 革 的 。 它们努 力使 自己 的科研 活动与本公司的业务发 展战略协调 一致 起来 。 另一 改革措施是将研究机构 与开 发 机 构 分 开： 开 发 机 构 分散 化 ， 下 放 到 经 营 分 部 去； 研究机构 仍 旧 由公 司 总 部 集 中管理 ， 但要 求 它 们 与 自己 的 内部 “ 客 户 ”—— 经营 部门更好地 结 合 起 来 。 NSF由此 可 以学 到 的 东西 是 ， 它 也 应 与 其 “ 客 户 ” 结成 伙伴关系 。 它 不应将 自己与资助 对象 隔绝开来 。 NSF还应 与其他类 型 的资助机构 密 切 接触 ， 共 同讨论 各 自在 科研 资助 和 教 育 资助上 扮演什么样 的不 同角色 。

除 了在 讨 论 会 发 言 的 四 家 公 司外 ， 还 可 注 意 美国工 业 研究学 会（IRI） 的经验 。IRI 的成 员是 265家科研 强度较 大 的美 国大 中型 公 司 。IRI 下面有 一个 “ 研究之 研究委 员会 ” ， 它 花 很 多精力研究工 业R & D 的 测 度 指 标 问题 。 像 联邦政 府 的R & D 预 算一 样 ， 工 业 界 的R & D 预 算也受到 不少抨击 。 因此 ， 公 司的科研主管就得 拿 出可靠 的信息来 论 证 为 什么 要 资助R & D 活 动 。 IRI 正 在制 定一套评价指标体系 。 但IRI的 成 员公 司在进行有关决策时并没有采 用这些 指 标 。 总之 ， 美 国工业界还 没 有 完 满地 解决科研活 动 与业绩 的评 价 问题 。

二 、 科研界需要文化变革

《政府 业 绩 与结 果 法 》的根 本精 神 是 ， 政 府 部 门的所有工 作 ， 包括科研 ， 都得 对 公众 有所交 代 。 科研不能也 不应 该摆脱这 一要 求 。 不仅如 此 ， 科研 自身还 存 在 一些 特殊 问题 ， 故 需要 认真 加 以评 估 。 总体上 说 ， 科学具有 良好 的形象 ， 但 并 不等于说科研工作 没有 问题 。 事实 上 ， 社 会上 有些 人对 科学 的 可交代性 、 科学 的可信赖性 、 科 学 对 社 会 的 贡 献 以 至 对 社 会 的 贡 献都抱有疑问 。

与会者注意到 ， 随着冷 战的结束 ， 随着联邦 政府预算的缩 减 ， 科研 界 必 须进 行 一 场 文化变 革 。 施乐公司首席科学 家 约翰 · 西 里 布 朗介绍说 ，公司的科研项 目多数可称 为 “ 接地 ” 项 目 ， 处理一些实实在在 的问题 。 科研人 员 能直觉地感到为什么这是些重 要 问题 。 NSF所资助 的许 多 科研人员的 工 作 可称 为 “ 开 环 ” 项 目 ， 他 们选 的 题 目是其同事们认为重 要 的题 目 。 作为公 司科研人员， 应该在 接 触 大 量 “ 接 地 ” 的实 际 问题 之 后脱开来 ， 寻求这些 问题 的根本答 案； 解决 了根 本问题后 ， 重新联 上 “ 回路 ” ， 去处理 新 的实际 问 题 。要 自如地接上 与脱开 ， 就需 要 一种特别 的文 化氛围 。 同理 ， NSF也 需要 文化变革 。 现 在NSF 基本上反映的是学 院 文化 。 尽管NSF 不 能把一 种新文化强加 给 大 学界 ， 但 它可 以领个路 ， 久而 久之 ， 也许会 出现 新 局 面 。

三 、 必须从 “ 客户 ” 角度 看待 自己的作 用

参加研讨 会 的公 司代表反 复 谈到 ， 他 们 如何努力确保其 科研活 动 能 响应公 司 各种利益相 关者——广 义的 客 户， 包括本公司产 品的用 户 、 本公司股票持 有 者 、 本公司 员工 等 等—— 的需 求 。 NSF也有许多方面 的利益相关者 ， 包括（1） 科学教育界和 科学 研究界；（2） 反映行政 当局 立 场的国家预算管 理 局；（3） 国会；（4） 工 业 界；（5） 公众或纳税人 。 这 几方 面 的不 同利益 或兴趣决 定着采用什么指标来衡量 业绩 。 也 许对 每一方 面都需要不同的 指 标 。 例 如 ， IRI就发 现 ， 衡 量 工业科研业绩 的某些 指标适合于某几类利益 相 关者的胃口 ， 但 不适 合其他 利益相关者 。

过去NSF 搞 出 了一些方 法 ， 据 以 发现 至 少 一个客户群——科学 界 的需求 ， 或 许NSF 也有 甄别工业界需求 的方 法 。 但这 些 方法 仍 然管用 吗？NSF 对 各方 而需 求给的权重恰 当吗？ 这里 又涉及文化变革 问题 。 例 如 ， NSF的大学顾 问 委员会提 出 的意 见 与来 自工 业 界 、 国 会 或 其 他 群体的意见相 比 ， 是 否 占有较 重 的份 量？ 也许 ， 部分为了进行 文化 变革 ， 就 得 重 新 考察权重 问题。

 四 、 测度方法问题

与会 者 一再提 到 ， 定 量 指 标 和 定性指标 都 需 要 ， 并需要将两种指标 结合起来 。 大家 一般认 为 ， 目前 能 定 量 测 度 的 科研业 绩 的 那些 侧 面 往 往是些 无足轻重 的东西 。

大 家也讨论 了测 度 指标对行 为的影 响 。 你 告 诉人 们要 用 某一 指 标 去衡 量 他们 ， 他 们就 会 在这个 指标上 用 心 ， 这是毫无疑 问的 。 关键是要 弄清采 用指 标会带来那些 负面影 响 。

好些发言 者提倡基 准 比较方法 。 像 “ 美国应 在 所 有 科 学 领 域 处 于世 界领先地 位 ， 某些 领 域 要 明显领 先 ” 之类提 法 ， 就属 于基 准 比较法 。 发 言者还 强调 说 ， 应 更重视成果 ， 而 不 是课题 申请 书 。 在 测 度 成 果 时 既 应 看 发展 趋 势 ， 也 应 看 绝对水 平 。 另一 值得 注 意 的观 点是 ， 指标应 与 单位 的决策过 程 联 系 起 来 ， 这 样 就 可用 指 标 来 解决 资源 分配 决 策 ， 来提 高 资源分配 决策 的透 明度 。

五 、 可测度性与测度合理性

一 批 发 言 者 认 为 ， 科 学 家 和 工 程 师 的 培 养 教 育是 至 关重要 的 。 人力 资本形成 的许 多方 面 是 可 以测 度 的 。 NSF在这方 面 已进行 了几十年 的努力 。 NSF报告 中充满了 各类 人 员的统 计数 字 ， 但 这 些 数据 不 能清 楚 地 反 映 出 另外一 些 重 要 信息 。 比如 ， 反 映 不 足 的灰色 领 域 之一 是： 从 科技 专 业 出来 的 人 流 向什么地 方 了 ， 他 们后 来 投 身到 哪 些 领 域 中去 了 ， 他 们从 事 的是 何 种性 质 的工 作 。 这种追踪 的 日的是 确 定NSF 基 金 资 助 的计 划 所 培 训 出来 的 人 对 社 会 的 总 贡 献 ， 不 单单看学术研究 的业 绩 那 一个侧面 。 会上 提 出 的 另一 观 点 是 ， 应 注 意 培 养对象 的灵 活性 和 适 应性 。 要是 你不 能 在半年之 内将一 名 电气工程 师 再 培 训为一 名 射 频 工 程 师 ， 那教育制度 恐 怕 就 出问题 了 。 教育制 度 的不 足 与缺 陷也许很难测度 ， 但这 是个值 得关 注 的 问题 。

从 某种 意 义上说 ， 科研 更难 测 度 。 人 们 用过 许 多指 标 ， 如论 文 数 、 引证数 、 专 利 数 等等 。就NSF 的 目标 而 言 ，这 些 指 标 也 许 是 合适 的 ， 也 许不合适 。 所 以 ， 一项重大任务就是将这些指标 清理 一 下 ， 看看 哪些 测度是 对路 的 ， 哪些是不着 边 际 的 。 指标数量也 不宜太 多 。 一位发 言人 称 ， 指 标总数不宜超 过6个 。

NSF应 更 注 意 搞 清 楚 ， 它 支 持 的 计 划 对 “ 客 户 ” 需要 作 出 了什 么 贡献 。 应 更 注重结 果 ， 而 不是 产 出 。 在一些 大 的领域 ， 如凝聚 态物理学 ， 还 是 有可 能评价科研所产 生 的影 响 的 。 只要 看看工业 界 的 哪些 应 用 依 赖 于 凝 聚 态物 理 学 ， 此 学 科 的影 响 程 度 便 可 见 一斑 。 不 过 ， 可 以 争辩 说 ， 科研是 许多成 功 事例 的 必要 条 件 ， 但不是 充 分条 件 。 在从 科学 发 现到 其实际 应 用 的过 程 中 ， 有 大 量 其 他 因 素 发 生 作 用—— 设 计 、 市 场 、 制 造 、 分 销 等等 。 这 正是 经 济学 家难 以用经济数字 来衡量基础研究的影 响 的原因之一 。

描 述 一 下 每一 领 域 的 应 用 广 度 也 是 有 用 的 。 施乐公司就试 图检 查其科研成 果在本公司 的多少业务分 部获得 了应 用 。 这 也是 可做 的 一件事情 。

还 有就是 衡量基础研究成 果 的时 间框架 问 题 。 基础研究通 常需 要较 长 的孕育期 ， 这就意味着对 其测 度 必 须是一 连 续 不 断 的过 程 。 不是 一劳永逸 的 ， 而 是经 常性 、 长期性 的 。

六、结语

近年来，我国高技术产业中涌现了一批像北大方正、中（国）科（学）院联想这样的优秀企业集团，它们在科研管理和业绩评价上也许有一些值得学术界参考的经验。

在我国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过度的过程中，企业界已经大大增强了用户意识。美国的经验表明，将广义的客户概念（利益相关者）引入科研管理和科研评价，也是颇有益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