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十二月二十三，北方人称为过小年，南方人称送灶。

我生也晚，虽然小时候家中还有一副柴灶，柴灶侧面有一个神龛，里面放的是灶君，但是小孩子对于灶君的面相并不感兴趣，对于怎么把他老人家送上天去也没有什么印象了。印象深刻的只剩下跟着大孩子一边跑一边唱着“送灶糖元宝，吃子烂卵脬”（吴方言“吃子”就是吃了）。这话有点粗，但是大概是因为传统的关系，大人们听见了也不严厉训斥，只说不要瞎唱而已。

稍长一点，家里响应政府号召，破除迷信，柴灶的神龛就空了。到了1950年代中期，改烧煤球，柴灶也拆了，只剩下了“送灶糖元宝，吃子烂卵脬”的歌谣。

昨天，随便翻翻书，翻出几段与送灶有关的话。

《淮南子·汜论训》：“炎帝于火，死而为灶”。（炎帝作火官，死而为灶神。）堂堂炎帝仅为灶神，所以此说来源虽早，后来民间就不大提起了。

《庄子·达生》：“灶有髻。”晋司马彪注：“髻，灶神，着赤衣，状如美女。”描述了他的外形，这就给后来的人提供了是否见到灶神的依据。

《杂五行书》：“灶神名禅，字子郭，衣黄衣，披发，从灶中出”。这里没有说姓什么，后人给他配了一个姓——张。

关于灶神的档案实在很多，不过下面说的一般人不一定都知道。

据《礼记·月令》，夏天这三个月（孟夏、仲夏、季夏）都是“其祀灶”，由此，最早祭灶是在夏天。清代袁景澜撰《吴郡岁华记丽》：“吴俗六月初四、十四、廿四日，比户用素簋祀灶，谓之谢灶。谚曰：三番谢灶、胜于清醮。” 宋.苏颂等编撰《图经本草》：“六月二十四日，民间用白鸡、黑菽祀灶神。”

那么，怎么现在是腊月祭灶呢？

《后汉书·阴兴传》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西汉宣帝时，有个名叫阴子方的，“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子方“家有黄羊，因以祀之。自是以后，暴至巨富。田有七万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子方常言：我子孙必将强大。”果然，其三世孙女阴丽华长得漂亮，被尚未发迹的刘秀看见，“心悦之”，“因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刘秀做了皇帝，阴丽华做了皇后，以后，阴丽华的曾侄孙女也做了汉和帝的皇后，“阴氏封侯者四人” 。“故后常以腊日祀灶，而荐黄羊焉”。（注意：这是正史！）

有了这样的好事，人们还不在腊日去拍灶神的马屁。

哪天是腊日？《说文解字》：“腊，冬至后三戌，腊祭百神也”。腊日在冬至以后的第三个戌日。那就差不多是在十二月二十三、四日附近了。

以后就固定在腊月二十四。宋人范成大诗云：

“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圆。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触秽君莫嗔。杓长杓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人们争相拍马，不过，大家也都清楚，像阴子方这样的好事是不大可能了，但是得到一点好处，分得一点“利市”还有希望。

再后来，分得一点“利市”也希望不大，于是猪头鱼鲜也不再供了，拿些糖元宝粘粘嘴，别说坏话、图个安宁也就罢了。

至于为什么古人（宋朝）腊月二十四祭灶，而现在二十三就送灶、过小年？提前了一天。我想，大概是大家都想赶早拍马，好给灶神留下深刻一点的印象。如同现在大年初一争着到庙里“烧头香”，弄弄就弄到除夕晚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