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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发李广柏文章:像炒作“公鸡下蛋”一样可笑——刘心武的“秦学”(续四)
黄安年文 发表:2007年8月29日
经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节目和出版商的蓄意炒作,刘心武的“秦学”似乎已经吸引了千家万户的眼球,刘心武的“秦学”真的靠谱吗?
今年8月陕西太白文化出版社出版了华中师范大学教授、著名红学家李广柏的新著《历史的哀吟,人生的悲叹——谁懂红楼梦》,该书“不与周汝昌、刘心武诸君苟同,直斥刘心武的‘秦学’像炒作“公鸡下蛋”一样可笑”,经李广柏先生同意,现在网上首发其中的一篇文章《像炒作“公鸡下蛋”一样可笑——刘心武的“秦学”》(自第223-240页)该文分七个部分:所谓“秦学”、来源于一个无根据的假想、证据被乾隆“销毁”了——最滑稽的借口、所谓“曹家中兴”是子虚乌有、所谓“允禄、弘皙逆案牵连曹家”是想入非非、“女婴偷运出宫”的故事是天方夜谭、张太医药方刘心武认错一个字。现在发表的是其中的第七部分:张太医药方刘心武认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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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广 柏
像炒作“公鸡下蛋”一样可笑——刘心武的“秦学”(续四)
张太医药方刘心武认错一个字
《红楼梦》第十回“张太医论病细穷源”,写一位“姓张名友士,学问最渊博的,更兼医理极深”的人,给秦可卿看病,并开了一个“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
人参二钱 白术(土炒)二钱 云苓三钱 熟地四钱 归身(酒洗)二钱
白芍(炒)二钱 川芎钱半 黄芪三钱 香附米(制)二钱 醋柴胡八分
怀山药(炒)二钱 真阿胶(蛤粉炒)二钱 延胡索(酒炒)钱半 炙甘草八分
引用建莲子七粒去心、红枣二枚
刘心武认为,张友士“绝非要入‘太医院’当‘太医’”,他“不仅不是‘太医’,他甚至也并非以行医为业的人”,《红楼梦》这一回“文不对题”。(24)刘心武又弄错了!“太医”虽是对“太医院”(亦有称“局”或“署”的)医生的称呼,但中国民间和戏曲小说中早把“太医”作为一般医生的称呼。普通辞书《辞源》已作了这样的解释。《窦娥冤》(《元曲选》本)第二折张驴儿到山阳县南门外药铺买药,走到门口就喊:“太医哥哥,我来买药的。”张驴儿上场之前,赛卢医上场诗也念道:“小子太医出身,也不知道医死多人”。《红楼梦》用“张太医”的称呼不算错。
至于张友士“并非以行医为业”,这正是曹雪芹塑造的与俗医作鲜明对比的人物形象。俗医即如贾珍妻尤氏所说,“一个个都是听着人的口气儿,人怎么说,他也添几句文话说一遍,……他们大家商量着立个方子,吃了也不见效”。常言道,“名医自古属鸿儒”,“名医必然饱学,断无俭腹名家”。所以自古以来就有饱学之士虽不以行医为业,却是真正的杏林高手。如大诗人陆游闲居山阴的时候,经常给乡民治病,救活过很多人。他的《山村经行因施药》组诗之四写道:
驴肩每带药囊行,村巷欢欣夹道迎。共说向来曾活我,生儿多以陆为名。
那时候的人很厚道,陆游救过的人,生了小孩取的名字带个“陆”字。又如明末清初大学者、诗人傅山(青主),明亡后坚决拒绝请廷的征召,家居为人治病,医学著作《傅青主女科》饮誉海内。又,清代中叶林珮琴,嘉庆十三年举人,著有古文、骈文、诗词及八股文集,并不业医,因“观近日悬壶家,大率学殖荒芜,心思肤浅”,乃著《类证治裁》一书,偶尔为人治病,每获奇效。
对于俗医(包括宫廷医生)的“学殖荒芜,心思肤浅”,连雍正皇帝也有所认识。雍正八年五月怡亲王病逝后,雍正帝悲痛不已,也感到自己身体不好,乃谕各省督抚访求“内外科好医生与深达修养性命之人,或道士,或讲道之儒士,俗家”。各省督抚接到谕旨后,李卫荐“脉理明白、方剂稳当”的监生谢鹏,晋抚石麟荐“医道通明”之知县钟元辅。
曹雪芹在《红楼梦》书中多次抨击俗医的肤浅。他删去“淫丧天香楼”的情节以后,要把秦可卿写成由于疾病而死,于是在贾瑞“见熙凤”、“起淫心”之前,插进秦可卿生病和“张太医论病细穷源”一段。曹雪芹借此塑造了一个有学问的深通医理的医生形象。
刘心武先生又认为:
现在需要我们认真破译的是他开的那个药方子,……依拙见,药方子的头十个大字,实际上是一道让秦可卿自尽的命令,那十个字可分两句读:“人参白术云:苓熟地归身。”也就是告诉秦可卿为家族本身及贾府利益计,令她就在从小所熟悉的地方——具体来说就是“天香楼”中“归身”即自尽。所以秦可卿死时向凤姐托梦有“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的话。“人参白术”是谁呢?我们都知道“参”是天上“二十八宿”之一,倘“白术”可理解作“半数”的谐音,则正合十四,而康熙的十四个儿子争位的恶斗一直继续到四子雍正登基之后……
刘先生这样编故事的时候,把一个字认错了,这就是“云”。
《红楼梦》关于张太医的描写,对脉诊的强调有些过分,处方也不够灵巧,这可能是因为曹雪芹不是医生的缘故。但是,张太医开的“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八珍汤加味),符合中药方剂规范,尚称平妥。其中的“云苓”即最好的茯苓。这个“云”字,不是“诗曰子云”当“说”讲的的“云”,而是“云南省”的“云”。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搞汉字简化以前,云南省写作“云南省”,中医处方中也常见“云茯苓”,或简称“云苓”。《滇南虞衡志》记曰:“茯苓,天下无不推云南,曰云苓。……李时珍、汪訒庵之书尚不见云苓。云苓之重,当在康熙时也。”据我所见,康熙三十四年刊印的《本经逢原》(张璐著)提到浙江的茯苓,没有提到云南的茯苓。通行本草书最早提到云南茯苓的是《本草从新》(吴仪洛著),刊于乾隆二十二年(西历1757年)。《本草从新》“茯苓”条写道:“产云南,色白而坚实者佳。”当然在本草书记载之前,民间医生可能早已在用“云苓”。《红楼梦》也是很早用“云苓”的。我读过的清代名医医案中,和曹雪芹同时代的薛雪(字生白,号一瓢)医案中有用“云苓”和“云茯苓”的。过去中医用药强调道地的、最佳的,所以往往加上产地名,如川黄连、怀山药、杭白芍、广陈皮等等,“云茯苓”或“云苓”,加“云”也是这个意思。
将“云南省”简化为“云南省”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搞简化汉字以后的事。《红楼梦》时代的医生一定写“云苓”。《红楼梦》的繁体字本也一定作“云苓”。“云”字没有“曰”、“说”的意思。“云”与“云”并不相通。刘心武读的“人参白术云”,本是“人参白术云”,那就不能讲成是“命令”(秦可卿)。
为了不让刘心武先生钻空子,还要说明一个情况。古文(甲骨文、金文、秦统一前的六国文字)将“云彩”的“云”写成“象回转之形”,没有“雨”字。但自小篆以后,“加雨于上”;所以秦代以后的小篆、隶书、楷书、行书、草书,“云彩”的“云”上面都加“雨”。如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说:“自小篆别为云,而二形迥判矣。”
还有“白术”的“术”,不是一个简化字,苍术、白术的“术”原本就这样写。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搞汉字简化,将“术”简化为“术”,“术”和“术”两个字遂混而为一。但是,“术”的古音是“食聿切”,今读shu(去声)。苍术、白术的“术”古音是“直律切”,今读zhu(阳平)。现在的字典和国家的药典都规定苍术、白术的“术”读zhu 。因为苍术、白术的“术”同“术”的声母不同,字形不同,所以曹雪芹时代不会把白术的“术”读成“技术”、“道术”的“术”。刘心武以为“白术”可理解作“半数”的谐音,他是不是把白术的“术”搞错了?唉,这都是简化字害了他!看来,无论研究“红学”,还是“研究秦学”,都不能不知道繁体字,这是最起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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