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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到上海看许多地方都已经面目全非, 根本认不出来了。那天姐姐说起,她前一阵专门到我们的老房子那里去转了一圈,突然也产生了想去看看的愿望,虽然知道那里早就拆完了,包括我们以前住过的房子。好多年前曾带女儿去上海音乐厅看音乐剧,还指给她看,以前妈妈家就在那里,不过一眼望过去,早已没了以前熟悉的那些房子了,包括当年的小学,唯当年被我们称为“八层楼”的那个建筑还在,那时是周围的最高建筑,班里有一个同学是住在那里的,让我们羡慕不已,而今那“八层楼”却龟缩在一角,被周围那些新建的高大建筑一衬,显得那么破旧渺小。不过今年过年没在上海呆了几天,那个想去旧地看看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但却突然勾起了许多对小学和中学同学的思念。其实在自己的那些同学中,小学同学和中学的同学已经没几个还保持联系的了,随着那些房子的拆迁,原来住着的那些同学都分散到四面八方,而我们家早在那里拆迁前便搬走了,那时没电话更没有网络,所以大多数同学都找不到了,别说是搞什么同学会了,回忆一下发现许多同学的名字都很模糊了。于是在脑中里拼命去寻找当年那些同学的音容笑貌,倒是想起了不少当年的事情。便决定记录一些,那些找不回来的人,也许看到我的博文能联系上呢?
涓是一个能干的女孩,大概是我小时候可称作为对手的少数几个人之一。其实在同学中,能作为对手的应该是与自己差不多的人,比自己高很多或低很多的人是不会成为对手的。涓便是这么一个与自己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能力上不相上下的人。私底下,我感觉她有许多地方比我强,而她则认为我有许多地方比她强,而这种强也就是强那么一点点,好像努力一下便能超过对方,所以便在许多时候有了点竞争的味道。现在想起来,自己与涓其实在小小的勾心斗角中更多的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涓比我更能干,更有特立独行的个性。便如她的名字,女孩子常用作名字的是“娟”字,但她却用了涓涓流水的“涓”。我的名字据母亲说,因为想要个弟弟,便决定名字中要用一个“弟”的谐音字,母亲找了个棠棣之花的“棣”字,但父亲去报户口的时候却认为,那个字太不常用了,自作主张改了个女孩子名字中常用的“娣”。自己性格中好像也带有这种不想出头露面,愿意淹没在芸芸大众中的特点。
涓的父母都在北京工作,她是跟着上海的外婆生活的,但可能也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吧,她的普通话说得比别的小朋友都好,和人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会蹦出几句普通话,这在当时的上海还是很少见的,所以涓的身上仿佛天然带着点当干部的味道。记得当时每天需要早请示晚汇报的,她外婆是弄堂里带大家唱《东方红》的领唱,我便认为她家的人大概都适合当干部,后才知道她外婆是因为成分不太好,所以特别愿意表现自己政治上的积极态度。我们家却是因为家里的变故才搬家到这个地方的,父母都很低调,生怕招来别人的注意,我们几个小孩则在一个新的环境中没什么熟悉的小朋友,涓的身边却总是围着许多小朋友,她的号召力是毋庸置疑的,我也自然成了她的拥戴者。不过涓大概因为不缺朋友,经常会因为与一些小朋友闹了矛盾便故意挑动别的小孩不理他,孤立那几个小朋友。记得我有一次因为与被她孤立的小朋友说了话也成为被孤立的对象,因为这样的事情让我对她也有点意见,后来我与几个同样被她孤立的小孩成了朋友,竟也有了一群拥护者在身边。当然,小孩子之间三天吵两天好的,我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在一起玩一起做作业的朋友。
我和涓都是第一批加入红小兵的,当时几个高年级的同学给我们这些新加入红小兵的新小兵开会,说是要选一个人代表新小兵在加入仪式上发言。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落到涓的身上,其实都认为涓是最合适的人选。谁想涓却不发声,好像并不想当这个代表。而这些高年级的同学中有两个是我姐姐的同学,我跟着姐姐和她们一起玩过,其中一个便点着我说:这不是XX的妹妹吗?你试一下,念一段毛主席语录看看。我便念了一段语录,他们听后说,行!就你去发言吧!此时大概涓才有点后悔先前没争取一下。不过我接下任务后才知道,发言稿是需要自己写的,当时我对怎么写发言稿一点概念也没有,在那些高年级同学的启发下弄了个表决心和表忠心的东西,完了念了一下,大家一致认为不像发言稿。这时涓不冷不热的在一边说,开头都要说一些让人振奋有感觉的话。我一脸茫然,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让人有感觉。高年级的同学便鼓励涓:你给想几个!涓想了想,说:“开头可以写,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凯歌声中,我们迎来了。。。。”,大家一听,都说好。那些高年级的同学对我说,快记下了,就用这个开头!我当时真没弄懂什么叫“凯歌声中”,便写了个“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海歌声中”,后来上台也是这么念的,好在所有人都糊里糊涂,谁也没发现我的错误。不过在这个事情中我是真心佩服涓的,觉得她懂的东西比我多得多。后来有一次我和涓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曾问她为什么不当那个发言的人,她告诉我,她其实确实想的,但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在那么多人前面发言,如果那些高年级的同学鼓励一下她,她也许就去了,但他们却挑选了我。
其实涓真的比我知道得多,我经常有意无意在学着她。当年班里的同学都订了一份《红小兵报》的周报,只有涓知道给报纸投稿,这个事情是老师在班里告诉同学们收到了红小兵报的回信才让大家知道的,那是报纸给涓的一封退稿信,不过还是感谢她的投稿,希望能继续写稿。老师表扬了涓,要大家向她学习。一个星期后我也学样投了一篇稿,不久也收到了报纸的回信,但没有退稿,报纸说把那篇稿子 “留作参考”。我投稿的事情也被老师曝光了,当时自己很懊恼。不过涓认为我的稿子 “留作参考”,说明比她的好,我却认为自己本来就是学涓的,稿子又没发表,还是涓比我强。
涓和我都是学生干部,不过涓的职位一直比我高,记得刚开始涓当班长的时候我是副班长,后来涓和我都当了红小兵团的团干部,涓担任副团长,我却是宣传委员,所以其实我一直都是涓的手下。但我的学习成绩要比涓好一些,我知道她也一直在学习上与我较着劲。大概是三年级下还是四年级上的时候,涓的父母把她接到北京去念书了。临走大家才觉得依依不舍,我则还有一点少了个竞争对手的遗憾,可见,有个好的竞争对手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让生活中增加许多乐趣。
第二年过年的时候,涓回上海看她的外婆,小伙伴们真的像迎接一个老朋友那样,特别亲热。涓也特意到我们家来聊天,自己喜出望外,拿出了春节配给供应的葵花籽招待涓,我们一起嗑着瓜子,聊着学校的那些事情和以前的那些同学,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对手的感觉,完完全全是一对好朋友,涓讲到她在北京的学校当了红小兵团的团长,比在上海的学校还升了一级,据说北京的小朋友因为她有在上海生活的经历,对她心生敬意,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听她出主意。没想到涓在上海的时候,因为她的北京背景让小朋友佩服,到了北京又因为她的上海背景让小朋友佩服,不过现在想来,其实还是涓的身上本来便有一种当领导的气质。我们聊着天,不知不觉竟嗑完了家里仅有的一斤瓜子。涓走后,我有点担心母亲回家会责怪我,谁想母亲知道后却很高兴地说:“知道招待小朋友了,好啊!” 半点没有责备我的意思,这让我心里生出许多暖意,而且以前自己一直认为母亲不如父亲大度,这件事让我改变了看法。
后来涓还回过几次上海,不过来得越来越少了,逐渐说上海话也变得不太流利,便改用普通话与我们交流,感觉有了些许距离。好像我还曾经与涓互相写过几封信,但能写的东西却不是太多,高中以后便再没看到涓回上海了。高考那年,自己倒是想到了涓,在弄堂里遇到涓的外婆,问她涓考到什么学校去了,她外婆告诉我,涓生了什么病,没参加高考,听后感觉特别遗憾。第二年,自己已经马上要读大二了,一天在家里,涓的外婆特意到我家门口张望着,我看见后招呼她,她很高兴地告诉我,涓参加了高考,已经被北师大录取了。她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我也很为涓高兴。没想到我们两个竟都考到了师范大学,我在华师大,她在北师大,不过还是她的学校比我要好啊!但我们却在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
许多年以后,我曾在互联网上找过涓,感觉她的名字比较特别,如果是她的信息应该可以识别出来,但却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现在想到涓,脑子里出现的还是小时候她那一会短发,一会扎辫子的形象。我没有涓读什么专业的印象,不知是她外婆没告诉我,还是我忘了,但我想象中涓应该是当了老师,她也应该是很适合当老师的。不知现在的涓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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