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在科研第一线

“冲在科研第一线”，这个题目让我突然想起，那还是08年的时候，我正在美国做博士后，当时美国的金融危机已经波及到高校，因为老板的经费紧张，很多博士后开始找下家，我也没能例外。首先，我发出的几十封寻找助理教授的求职信被陆续地，很客气地，很官方地，千篇一律地谢绝，这搞地我情绪非常低落。为了安慰自己，当时给自己找个借口，对于这无数次吃闭门羹，我一直觉着这应该不是我自己的实力差到了极点，以至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捞着，而是生不逢时，正赶上美国走下坡路，人走麦城的时候，就是关老爷在世，也难力挽狂澜。

做人呢，识时务为俊杰，此地不留爷，那就毅然海龟，报效祖国吧。记得当时联系了国内好几所不错的大学，要知道那可是08年，回国的人员还不像现在这么多，很多海漂其实还在观望，还拿不准中美两个大国未来几年风向到底如何。所以，我一听有的大学给我承诺，如果我当时回国会直接给正教授，着实有些惊喜。喜的是一步到位就正教授了，我记得当时国内的好几个师兄还是副教授呢，我这后来居上自然有点沾沾自喜。说到还有一惊，其实是很有些担心，担心自己能否干得好一个正教授。我记得当时还煞有其事地跟对方谈条件，希望卖个好价钱。对方领导应该真是求贤若渴，而且对国外的尤其是美国的科研体制很了解，人也很实在。我清楚地记得这位领导跟我解释说，他们这个给的位置还不能跟美国比，即使是正教授也不是完全独立的，而是要进入一个大牛的课题组，帮助大牛实验室建设，带学生，申请基金，形成一个团队，当然这个过程也是我自身成长的一个重要锻炼机会（过程），问我愿不愿意？我当时的反应是非常愿意。这里解释一下，当时我还没有那么多心眼，现在想起来，这样的机会其实就是二老板，干的好前途不可限量，好处大大的。而当时我的回答是：我就喜欢干活，我喜欢冲在第一线，因为只有这样心里才踏实。我这样干净的回答，可能着实把那位领导打动了，他的反应几乎是当场就拍板了。我也为自己可能会卖个不错的价钱有些激动，但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还是选择去了澳洲。国内感觉唾手可得的正教授位置就这么放弃了。那位国内大学的领导，开始两年还经常联系，说，如果将来哪天想回国发展一定要联系他。后来，可能大家都忙联系的也少了。其实，我是清楚的，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年时间，海龟已经逐渐从稀缺产品变成大众产品了。一旦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什么都跟着变了。那么有时我会问自己，对当初的选择后悔吗？

在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说几个跟我背景查不多的朋友的情况。说起背景差不多，是说这几个哥们都是在07，08年左右所谓海归的，目前在国内都干得风声水起，大项目一个接一个。有时候，他们有的会把他们的基金标书发给我，让我给点意见。说实话，他们那些标书，看得我心惊肉跳，倍感压力。要知道那可都是几百万甚至更大的国家级的大项目，无论从idea的创新程度，还是项目的实现路径都绝对是一流的，整个项目也就是3-5年的时间，一旦实现，无论是论文发表还是国际影响力都会是惊人的。而我在国外申请个几十万的项目都难得很，看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这几个哥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次消彼长，加以时日，我这水平会跟人家越拉越远，越想压力越大，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回国呢？不然，自己现在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了。

说起压力，最近跟我这些海归的哥们聊起，他们的压力似乎比我大很多。我说你们现在是要钱有钱，要枪有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要是你们我就开始享受生活了。享受生活？我一个哥们叹了口气，说，你以为国家给你这么多经费，是让你享受的？拿了钱，搞不出东西来，整死你！压力大啊，手下的助手，学生也不给力，跟美国根本比不了。更要命的是，天天杂事太多，每天能放在纯科研上的时间太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科研就废了。现在真是很怀念在国外做博士后那段单纯美好的时光，虽说也很辛苦，但在学术上是踏实的，现在的情况是想不浮躁都不行，身不由己，力不从心。如果，当初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会走跟你一样的路，在国外找个大学，安安静静地做自己感兴趣的科研，今生足矣。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简单围城现象吗？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非也，其实是有跨越围城的共同的东西的存在的。前面提到要冲到科研第一线，那么什么是科研第一线呢？什么样的人要冲在第一线呢？我记得十几年前，香港的一位大教授曾经训诫手底下的一位入职没几年的助理教授，说，不要以为既然是助理教授，只要天天push学生，RA出论文，很像个老板的样子，就万事大吉了，老板不是这么当的！博士毕业就算你拿到了教职，10年以内都绝对不能放松，都要像博士后一样，亲历亲为，你的学术之路才是上升的态势，否则过早地把自己当成老板，其结果就是坡还没上去，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迟早会被淘汰。当时，我作为一个学生恰好无意中偷听到这样的训诫，委实吃惊不小，看来吃研究这碗饭，太不容易了！

刚才提到博士毕业10年以内还要像博士后一样拼命冲在第一线，那么10年以后呢？10年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做甩手掌柜的了？美其名曰要在宏观上把握大方向，细节战术上的问题就可以交给学生，博后了。老板的角色主要是搞项目，搞钱。是不是这样呢？虽说我的博士毕业还没到这10年之痒，但已经逐渐感觉到这种矛盾的存在了。上个月，我的博士后跟我回报工作进展，有个细节问题征求我的意见，那个时候我正忙着基金，审稿什么更要紧的事，随嘴就溜出一句，这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的那个博士后当时明显一怔，意思是，老板怎么会不懂呢？但看我很忙，也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后来，我琢磨了一下，很是有点唏嘘，是不是老板都像我这样？我竟然忙的没兴趣，或没精力探讨具体的科研问题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逐渐远离第一线了？心里竟有点茫然。

对比我国内这几个哥们的情况，他们一天的杂事要比我多很多，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我是非常能理解的。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