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剩饭

有一段时间，女儿经常夸偶尔我做的菜比妈妈做的好吃，有点小得意，一激动就自告奋勇把做饭的所有任务都包下来了。这里没有自我表扬的意思，因为带孩子说实话更累人，而做饭从某种程度上对我来说是一种乐趣。在我眼里做饭跟做试验没什么分别。中国人家的厨房可能没那么复杂，老外的厨房那就跟实验室一样，量杯，量筒，天平，搅拌器，各种烤箱冰箱，加热制冷设备，一应俱全，掌勺的厨师都跟科学家似的。但在我们中国人眼里说心里话这有点教条了。虽说做饭无论中外，从原料的购买，到材料的粗精加工的一道道工序的执行，直到关键环节火候的拿捏都大同小异，但中国人做菜更讲究经验。话说真正的美味需要那么精准的计算，高端的设备吗？对很多中国厨师而言，通常一个大勺足矣，除此以外就是不断地颠大勺。这里面的奥妙不能说，也说不清楚。

有点扯远了，这里不想讨论这么复杂的哲学问题，太累人。我想说的是，最近做饭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规律。什么规律呢，就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几乎每天都在吃剩饭剩菜,这个规律说实话还是我女儿先发现的. 女儿第一次时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又先吃剩饭啊?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是,先把昨天的剩饭吃了,不能浪费.但我一直忽视了另一个事实,就是因为今天先吃了昨天的剩饭,那么今天的饭菜又剩下了,于是明天接着吃今天的剩饭,如此周而复始,成就了我女儿的发现:爸爸妈妈天天吃剩饭.

说起吃剩饭,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因为我小的时候, 经常听爸爸抱怨妈妈做饭没准.所谓每准就是妈妈在下米的时候总是放多米, 在我的记忆中好像就没少过, 因为每次全家人吃完饭都要剩下不少, 父母都是勤俭的人, 更主要的是,那个年代家家都很穷,别说剩饭,能吃饱肚子都烧高香了. 所以,几乎每次吃饭,都是妈妈在吃剩饭. 有一次,我问妈妈, 说, 妈你每次做饭的时候少放点米不就不用每次吃剩饭了吗? 我清楚地记得,妈妈笑了笑说,你爸爸爱叨叨就叨叨吧, 你们姐弟都在长身体的时候, 一顿饭能吃多少哪有个准儿? 我每次多下点米, 主要是保证你们几个要吃饱, 剩饭就剩饭吧, 妈爱吃剩饭.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父母也搬进了县城,住上了楼房. 听父母说, 在他们住的那个小区, 经常来一个农村来的老大爷, 赶着一辆驴车, 车上放一个大桶, 专门来县城收垃圾, 其实主要是来装家家户户倒的剩菜剩饭. 说来有意思, 每次这个大爷都是边挑,边骂. 骂什么呢? 骂现在县城这些年轻人,都是败家子, 大米白面都吃腻了, 都这么扔剩饭, 是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啊. 这个老大爷曾经跟父亲说, 每年就是用捡来的这些剩饭剩菜, 他能喂出6头大肥猪, 这是啥世道啊!

我记得在香港读博士的时候, 我的一个师姐经常有句名言: 要想保持好身材, 就得舍得扔饭. 其实道理也不难理解, 因为我所在的香港的那所大学的食堂, 无论你买什么三宝饭, 叉烧饭等等, 卖饭的给的量都太足. 更主要的是, 肉太多,青菜太少. 我刚开始吃的时候, 真是唏嘘, 不错啊, 这么多肉, 划算啊. 我一大小伙子, 什么身材不身材的, 大口喝酒, 大口吃肉,一直是我推崇的豪迈气概. 可日子不能长算, 如果一直保持这么一个勤俭节约,颗粒归公的习惯, 体态是越来越像范伟, 可我就是舍不得扔饭, 所以那几年吃饭这件事上我一直很纠结.

而如今, 新革命又遇到了老问题, 你说我这剩饭到底是扔还是不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