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的秘书

我们这个国家级的研究中心，老师研究生加到一起有几十号人。中心里，平时大到组织学术会议，小到给研究生办签证，找房子，工作量之大难以想像。说实话，像我们这样一个中心，要是放在国内要想正常运转起来，类似教学秘书，科研秘书，行政秘书，甚至负责吃喝拉撒睡的生活秘书加到一起至少得四五个人。然而我们整个中心只有一个秘书，能力非常强，非常敬业，有口皆碑。

作为一个中国人，无论是大学里还是机关厂矿，负责行政的秘书给人的感觉那都不是一般的角色，都是得罪不起的。所以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凡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绝对不去麻烦那些秘书领导们。然而，到了澳洲，我新招了一个博士生，想像着这学生相关的签证啊，来了以后住的地方啊，孩子入托儿所啊，入学手续啊什么的一系列繁杂的事情就会接踵而来，再加上自己家里学校也是一堆事，一天到晚身心疲惫，所有这些事加到一起实在让人头疼。然而，这个时候，秘书主动找到我，问我这位新来的学生的相关事宜，哪些事需要她帮忙。我当然不能再假装客气了，一股脑把这些烦心事都倒了出去。我边说，她边记录，最后说，不用担心，学生的事交给她了。说实话，当时我并不是很相信她到底能帮多大忙，估计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最后还得我自己搞定。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一天，学生来信说，他已经到澳洲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学生告诉我他所有的手续都办妥了，可以安心开始工作了。我问学生何以如此神速搞定这一切，学生告诉我全是咱们的秘书帮忙，否则不定拖到猴年马月呢。我们这个秘书实在是nice!

在我们这个中心，所有的科研经费的进出都是由秘书负责，当然像费用支出也是必须经过我们这些项目的大小“老板”们签字的。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一旦老板和秘书就某一事情出现了分歧，到底是秘书“听”老板的呢？还是老板“听”秘书的呢？这要放在国内，问题可能会变得非常复杂。然而在我们这里却非常简单，那就是老板“听”秘书的，秘书“听”谁的呢？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

“苹果”系列的电子产品，想必大家都非常熟悉了，连我外甥那样的小屁孩早就是苹果三件套了。而我的手机还一直是笨旧的摩托罗拉，笔记本电脑虽然性能不错，但表面一瞅肯定也是土的不能再土的款式。所以我每次回国亮出我这些老古董的时候，都会招来周围老同学，亲友们的嘲笑和挖苦。虽说我一直追求的是内在品质，但被人挖苦次数多了，也很是不爽，所以，后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旧貌换新颜，不就是苹果吗？太小菜一碟了！可当我从自己腰包掏钱买这些“奢侈”品的时候，又很是心疼。有朋友提醒，你不是有基金吗？用基金买不就得了！是啊，我有基金啊，这么重大的事，我怎么给忘了呢？大家都知道，我们申请基金的时候，是有预算的，你的每一笔钱怎么花是有严格规定的，而且一旦写上了，即使后来发现有的预算并不妥，事后也是不能改的。我的一项基金，当时预算里就写了准备买4 台高性能的工作站计算机（不是笔记本电脑）。既然自己这么喜欢苹果笔记本电脑，为何不用自己的基金买一台呢？反正都是为科研服务，按理说这也算不上违规吧，这是我的理解。于是，我把自己的要求跟秘书说了。通常像这样的事，我的Email发过去很快秘书就会回。然而，这次很奇怪，两天过去了，竟然杳无音信。第三天，秘书来了，说这两天她认真查了我这个项目的相关规定，按照规定，苹果笔记本是不能买的，因为预算里写的是台式机。很抱歉，我不能执行您的要求。这是我的工作，希望您不要让我犯错误。话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这就是原则性啊!这就是professionalism。

我们的秘书给我留下印象很深的还有另一件事。一次我们大学新换的校长来我们中心调研。通常，这要是在国内，我们见得太多了，大校长到下面视察工作，前呼后拥的那场面那还了得！在我们这里，当然，接待规格还是很高。然而再高，也就是平时这些休闲的不能再休闲的教授穿上了比较正式的服装，仅此而已。因为我发现平时开会准备的那些水果，咖啡什么的并没有比以往更特别。而最让我吃惊的是，整个接待过程就我们中心的这一位秘书全权负责，而且秘书对大校长的微笑指数，跟接待我的学生没有任何区别。更让人吃惊的是，大校长对秘书的态度跟她对我们中心大老板的态度也是完全一样。按我们中国人的思维，不清楚地会误以为秘书是哪个学院的院长在陪同大校长一路考察。看来澳洲人，人人平等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

秘书有个女儿跟我的女儿年纪相仿。一次聚会，很多孩子们到场，秘书的女儿很有他母亲的风范，言谈举止很是“大家闺秀”。所谓大家闺秀，其实体现在非常有礼貌，对比她小的孩子很是懂得照顾，礼让。大家吃饭，我分明提到秘书的女儿说：“mama,I finished”。秘书的回答是：“Just wait!”, 然后孩子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等大家都吃完。说道这里我不由地想起我的宝贝女儿，因为之前在国内住了一年多。当然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多，恐怕女儿在外边受欺负，经常挂在嘴边的教诲就是“他们（别的小朋友）打你，你就打他们，反正不能吃亏”！回到澳洲以后，女儿也一直秉承这些优良作风，不仅不吃亏，而且什么事都要以她为主。比如说到公园玩，只要看到别的孩子们玩她每天都玩的秋千，滑梯什么的玩具，她大老远就喊，我的！我的！你们都走开！看到女儿的夸张表情，那些外国小孩在家长的带领下，赶紧给女儿让位置，躲到一边。这让老婆和我非常羞愧，也非常担心。看来，进了澳洲的托儿所后，真要跟秘书的女儿好好学习了。不过还好，女儿毕竟还小，坏的习惯改起来也快。而我们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