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在书店翻到一本《护生画集》。一首诗配上一幅画,从1929年开始出版,一直出版到1979年,共计450副作品。文革期间的十年,丰子恺瞒着家人,也偷偷画了100幅。
虽说这部画集是丰子恺遵弘一法师的嘱咐所作,但是宗教味并不浓。用弘一法师的话说“《护生画集》应该以优美柔和之情调,让看画的人产生凄凉悲悯的联想,这才有艺术的价值。”
牧笛声中踏浅沙,竹篱深处暮烟多,垂髫村女依依说,燕子今朝又作窠。(清 高鼎诗)
“燕子”这一意象,总是会让人联想到家乡、童年。有一次,某同学回家期间,发现楼道里有一鸟巢,于是发了微博。我导师看后回复:此鸟巢似是燕窝,它和搭在树上的草木结构的鸟巢不同,多为泥草结构。小时在南方乡下看到,几乎每家的房梁上都有燕窝。看到燕妈妈哺育燕宝宝,感受动物的母爱,也帮助我们理解“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还有“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燕子啄新泥”。
我们研究所,以前在孚王府,据说那里有很多猫,比猫更多的是关于猫的传说——有几只猫被评为王府“四大神兽”,于是伺宠而骄,老师们开学术讨论会时,它们也一一列席,半眯着眼睛听着,抖擞出一身学霸范儿;女生们往往收养母猫,并且送它们去作绝育手术,男生则会收养公猫,不过这些公猫仍旧四处撒野。
有一只母猫在手术台上时,忽然逃脱……于是院子里那些公猫有了更多延续后代的机会。有一天,它生下一窝小猫,有的毛色嫩黄,有的毛色纯白,都生了一张如它(或者如某只“神兽”)一样美丽的脸,只有一只例外——姑且称之为丑娃。这只母猫非常兴奋,把它的孩子们四处腾挪,上午把它们叼到床底下,下午又叼到桌下,晚上又放回纸箱里,一副“怎么爱你也不够”的架势。不过,刚出生的小猫总是惹人爱怜的,陆陆续续,那些乖萌的猫崽都被人领养了。母猫似乎并未觉察到这些,它还是在桌子下、床底下、院子里各个角落杂窠找寻它的孩子,并且召唤女生们帮它一起找。它的叫声从嘹亮到尖细,再到嘶哑。奄奄一息,仍然一无所获。幸好,丑娃生得太丑,没有人愿意领养。于是终究还是有一个孩子在母猫身旁。
后来,据说它又怀孕了,生下的小猫们又被人领走——不过,学生们已经陆续搬走了,再没有人听到它的哀嚎。
书的后记,是丰子恺的儿子丰一吟所写。他说,父亲一直强调一点:“护生”是为了“护心”。这话是国学家马一浮先生说的:“去除残忍心,长养慈悲心,然后拿此心来待人处世——这是护生的主要目的。”父亲说:我们所爱护的,其实不是禽、兽、鱼、虫的本身,而是爱护我们自己的心。
这道理本是浅显的,但是却仍有一说再说的必要。有句话说,极聪明的人、对于极浅显的道理,也常常需要很大的机缘巧合才能领悟。比如素食这件事,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总有人会提出这样那样的反驳,比如“你知道现在贫困地区还有多少人营养不良吗?”(拜托,这不是我引起的好不好?)“你用的肥皂不也是猪油做的吗?” “当人的诉求与动物的诉求产生矛盾时,到底应该选择哪样?” 这样问的人,与我谈论的本不是一回事。我的兴趣并不是设置出伦理学上的、决绝的两难困境,然后用复杂的术语展开一场智力杂技表演(当然,作为一种纯粹智识上的训练,这种方式也挺好)。我关注的仅仅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减少一些显而易见的伤害。而且我相信,这些伤害的例子俯拾皆是,比所谓“伦理困境”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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