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家14——野味

曾泳春      

       妈妈的汤做得越发炉火纯青了。

    这个冬天回乡，那天小叔从老家镇上托人带来他柚子园里放养的小母鸡。小婶勤快，起一大早把鸡收拾干净，托外出进城的人带到厦门。收到小母鸡，妈妈说有从东北寄来的榛蘑，做个小母鸡蘑菇给我吃。我心想一辈子都呆在闽南的妈妈何时学会做东北菜了，正疑惑间，小母鸡蘑菇做好了（其实花了妈妈大半天的功夫），妈妈硬是炖出一锅清澈见底的小母鸡榛蘑汤——闽南菜系的汤都是这样清澈见底的。我说人家小鸡炖蘑菇不是这样的，妈妈神秘地说你尝尝这样的小母鸡榛蘑汤。我一喝，别有一番味道，野生榛蘑浓郁的香味保存了下来，果然不是浓油赤酱的小鸡炖蘑菇可以比的。

    闽南人也是日日要饮汤的。从小就看妈妈下班后在厨房里忙碌，妈妈退休后，更是整天围着灶台转，硬是将一个汤做得千娇百媚、炉火纯青了。除了虎尾轮鸭汤、竹荪鸡汤外，这几年我特别钟爱妈妈做的鲍鱼汤，每次回家爸爸都会去市场选大小适中的新鲜鲍鱼买回来，妈妈在鲍鱼汤里加几块瘦肉调鲜，只加姜片和几颗枸杞，隔水炖就一锅香味扑鼻的鲍鱼汤。

妈妈的鲍鱼汤

    这样的鲍鱼汤除了汤鲜，鲍鱼的口感也极好，当然重要的是要有好食材，那就是新鲜鲍鱼。说到食材，这个冬天我第一次去了闽南的千年古刹三坪寺。三坪寺位于岩谷深邃的山中，供着“三平祖师公”，自古以来香火不断，香客络绎不绝。看三平祖师公的事迹，原来并不是仙，而是一个凡人，随到福建做官的父亲来到这里，为山民治病，引导山民开垦荒山，建造田园，兴建水利，筑起村舍，男耕女织。这样的事迹令我肃然起敬，便也默默地祭拜了这位祖师公。

烟雾缭绕的三坪古寺，四周山谷翠绿

寺庙是典型的闽南建筑

    那几日正是去年冬天全国冰冻的几日，闽南的气温也降到最低摄氏1度，还下着小雨。所以那日难得的香客很少，我们得以慢慢地欣赏这清冷的景致。回来一路都是山，在漳州长泰县有一处据说是原始森林，真的是古树参天。已是吃午饭的时候，我们拐进一个饭店，竟十分干净。饭店位于山中，从窗口望出去满目苍绿（闽南的冬天不落叶），景色很好。这家饭店是卖野味的，有豪猪野猪山鸡竹鼠等，但我们只是吃了些家常的鸡鸭，免不了又有闽南人特别喜爱的虎尾轮鸭汤。吃完饭，我信步在饭店四周逛了逛，发现他们的厨房安在山坳里，几个帮工正在收拾野物，他们把鸡鸭放在清澈的水池里洗，水汩汩地从山上流下来，到了池里又自动流走了。竟是泉水，想来也是极奢侈了。

    想起前几年春节回家，跟弟弟一家去弟媳妇家的安溪过了一天。看到他们的水龙头一直开着，不曾关过，就有些心疼，问为什么不关？他们憨憨地笑了：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关了水龙头它也要流到别处，何必关那劳什子。接泉水泡茶，那水把茶最细微的香味都泡了出来，坐在青山绿水间，身旁是汩汩流过的泉水，一杯一杯的茶喝下去，竟是醉了。

    说回用泉水洗菜的饭店，因为是卖野味的，所以我不期然地看到了一些从没见过的野物，有一种叫做獐的野物，我是吃过的，也知道它是闽南传统的野味，也就是说从古时候起闽南就兴吃獐，于是就跟老板买了2斤獐肉回家。我想着这样的野味，妈妈该把它做成红烧形式的吧！谁知妈妈继续把它做成一锅清溜溜的獐汤，且只放了姜片。我喝了一口，竟比鸡鸭更没有腥味，纯正的肉味，鲜嫩极了！

    喝完獐汤，父亲已在泡茶。窗外是寒冷的冬天，已近年底，人们心底都在悄悄涌动着对即将来临的那个传统节日的向往。我倒上一杯茶，此时无闲事挂心，正是人间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