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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让你看见我
曾泳春
小时候要上算盘课,把算盘用一根带子穿起来,斜背在肩上。走路时,算盘珠子嚓嚓地响着,很欢乐。那时学打算盘,也就是学着用算盘做一些加减乘除的运算,曾经以为会有很大的用处,而算盘,竟是飞快地退出了科学江湖,退得科学家们几乎再也想不起。而我在后来的人生里,却依然喜欢算盘。虽然除了加法运算以外,减乘除都忘记了,但我依然喜欢用算盘做加法计算,喜欢抚摸算盘珠子,体会那种温润的光滑。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拿起算盘,做从1加到100的运算,我对中间几步会得到的结果,了如指掌,如加到36时,会得到666,三对一上一下的珠子,整齐简洁地出现在算盘上,我就知道,算到这一步,我还没有出现失误。继续打下去,手指越拨越快,运气好的时候,我会得到最终的结果,5050。这是我解压的一种方式,手指灵动间,心无旁骛,让自己安静下来......
我看《暗算》,竟是醉心于那种用算盘运算的场景。当安在天为破译光密做最后的运算时,他洗手、在心里默拜祖冲之,然后在算盘前坐下,活动手指,如同将要演奏一段音乐。拨下第一个数字,他的手指飞快在算盘上跳跃着,最后,珠子相互撞击的清脆的啪啪声停止,所有的珠子回到了它们最初的位置。他牵着紧张得不敢睁开眼睛的黄依依的手,让她去抚摸那个计算结果——归零,光密破译了!因为算盘,黄依依可以抚摸她的成功,她和安在天的成功。他们如此默契,心灵相通,但却在感情上永远无法相融。在感情世界里,他们似乎是站在不同的光线里,一个站在明处,不停地说着爱;而另一个站在暗处,不让她看到他的心。
如何让我看不到你,这是一个数学原理。利用一个固定的蜂窝装置,加一个可以移动的光源,这样可以把黑白阴阳明暗分割开来。可以想象,如果我们的房顶盖的是一块蜂窝盖板,那么阳光照下来,就会成为一孔一孔的漏光。只要你和阳光移动的速度保持一致,你就永远处于阴影当中。于是,我站在漏光的亮格里,即使你就在我最邻近的那个暗格,我也看不见你。我移动,你也移动,你移动的速度和光线移动的速度一致;我开始奔跑,我在阳光下奔跑,我想我跑得这么快,为什么还是看不见你?而你只是保持与光线移动一致的速度,你就可以一直藏在阴影里,看我奔跑,追赶,心力交瘁,泪流满面。
多年后重温《暗算》,重温安在天和黄依依,依然惆怅。黄依依这个绝顶聪明的数学家,却解不了自己与安在天这道爱情题。我惊诧于她从爱情到数学之间毫无痕迹的转换,她把爱情做成数学,把数学玩成爱情,游历于爱情与数学之间。当她把自己的爱情无遮无拦毫不设防地袒露在阳光下时,却被这个不像她那样信仰爱情的世界抛下了悬崖。她没有从悬崖下爬上来,她的性格中有着破釜沉舟的自毁倾向,她一路自毁着,离她爱的男人越来越远,远到无法再靠近。
在他们的感情世界里,黄依依站在漏光的亮格里,而安在天一直隐藏在阴影里,随着光线移动的速度移动。在破译密码中,黄依依是绝顶聪明的,她用智慧捕捉着细若游丝的风,并最终抓住了风。而在爱情里,黄依依是笨拙的,对她来说,安在天的心如密码一般藏在阴影里,但他一直在以一种速度移动。只要有移动,就会有风,而黄依依却看不见风。她只是那么执拗地站在阳光下,不停不停地说着“我爱你”。她以为,只要是爱,都是阳光的,不需躲在阴影里。爱没有道理。
这是一个信仰爱情的女人和一个极度隐忍的男人之间的悲剧,黄依依最终没有破译自己为安在天设置的密码:我很爱你,很爱你我,爱你我很,你我很爱,我很爱你。
《地平线》
在黎明之前把思念留在地平线
在思念之前让分离变成一瞬间
参赛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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