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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开
曾泳春
栀子花开了。这是一种有着馥郁芳香的洁白花朵,带着淡淡的忧伤,一如栀子花开的季节。是的,栀子花开的季节,是毕业季。
这周的留学生课,班里5位法国交换生结束了他们在中国的学习,要回国了。下课时,他们跟我和班里其他留学生道了别,马上要走出教室了,一个帅气的法国小伙子又回头用不知是英语还是法语跟我说再见——我猜的,因为我没听懂。于是我向他嫣然一笑,心里有一丝感伤。我们总是遇到一些人,在一段时间里,我总能看到你,但总有分离的那一天。有时我想,我们并不是为某些人伤感,而是伤感一种状态的改变。我已经熟悉了有你的状态,而分离,改变了这种状态,我的情感,需要再重新调整。正如黄依依说:我想要忘了他,去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可是一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他,我的心很痛,我的心真的会很痛。
我这几年一直上本科生实验班的课。实验班的学生是选拔出来的,有不少出类拔萃者,因此上课的气氛非常好,我从来不必担心他们会逃课。每届35个人,上课时我眼睛一扫,他们都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甚至是固定的位置,即使有偶尔不来的,也一定在上课前通过email向我请了假。实验班原来的意图,是选拔一批优秀的学生出国,有若干个与国外大学的培养计划供他们选择,包括北卡州立、费城大学、加州戴维斯分校、康奈尔等,其中北卡州立的计划占了较大的比重,也就是他们第4年去北卡州立,拿那里的硕士学位。我前面上的几届实验班,大三结束后出国的通常有十几人。
前几天我遇到这届实验班的一个女生,我上学期给他们上完课后就和他们分开了。几个月后见到这位女生,我问她班里同学的出国情况,她告诉我有6位同学正准备去北卡州立,其他就没有了。我问为什么出国的学生比往年少了?她说大家出国的热情有所减弱,还有很多其他的机会,比如保研,也可以大四毕业后再自己申请出国。我问了她的打算,她说她想一毕业就工作,两三年后再出国。她说:我一直记得你在上课时跟我们说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甜蜜的选择,因此我也不纠结了。她看着我,青春的脸庞在阳光下闪耀,一对甜甜的酒窝,闪现着她对未来充满快乐的不纠结的心情。
我记起可能我在课堂上是跟他们说过这句话了。而其实讲这句话,是因为前一届一个女生,写email跟我谈她的纠结心情时,我开导她的话。前一届实验班有个绩点达到4.6的优秀女生,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决定要放弃出国的机会。她有一丝丝的纠结,就给我写了封email,谈她的放弃。我给她回信说:相比于我们毕业时的境况,你们现在的机会,多得让我眼红,你们可以选择出国,选择读研,选择在都市里当白领。而我们那时只有一条路,就是去工作条件极其恶劣的工厂当蓝领。所以,你们现在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甜蜜的选择,不必纠结,你要相信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会走向最好的人生。那个女生后来选择了去香港理工学习一年(免学费),回来后读研。我后来在学院楼遇到她,她也说一直记得我说的那句话:每一个选择都是甜蜜的选择。
而显然我把这句话也带到下一届的课堂上了。我在刚走上讲台的头几年,比较喜欢在课堂上与学生谈一些理想和人生,后来我逐渐认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方式,我现在倾向于认为,在课堂上跟学生灌输信仰、人生、理想等等,是一种洗脑。如果学生喜欢跟我交流,我愿意与他们下课交流,像朋友那样,而不是以老师的身份。而在课堂上,我几乎只与学生做知识、学术之间的教与学,我只为我教授的学术负责,而对于信仰、人生、理想,我不认为我负得起这个责任,特别是对着这些已经成年的人。但我还是在课堂上讲了这句话:你们的每个选择,都是甜蜜的选择。学生们也许不知道,我在讲这句话时,一定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以是老师的身份。
从2004年开始走上讲台,我上了9年的课了。至今我见到教学楼还是会紧张胃疼,那是因为我对每一节课的在乎。从外贸班到实验班,我教的学生出国的很多很多。我在北卡时,照顾我的那个东华女生就是我的第一届学生,她和那个清华男生结了婚,刚刚在西雅图生了儿子,很幸福。一年多前我收到一封从北卡州立来的email,一个男生问我还记不记得他,全班最胖的胖子,他说他在北卡州立拿到了硕士学位,还想申请杜克大学的硕士,让我为他写推荐信。我当然记得他,也很快为他写了推荐信。不久他高兴地告诉我,已经收到杜克大学的offer,他说第一次发现他肥胖的身形也给他带来了运气,因为我记得他,并帮他写了推荐信。
其实,即使他没有这样显眼的体形,我一定也是会记得的,这就叫师生情。
范玮琪,《那些花儿》。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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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1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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