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在北方
曾泳春
Gloomy Sunday。这是一个阴郁的星期天,上海阴沉的冬日下午,不算冷,但就是,阴郁。我本该做很多事情,但当事情像头上的虱子一样多时,反而什么也不想做了。于是就在这阴郁的冬日里泡一壶茶,想一些心事。
我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晚熟的人,似乎大学之前的日子,都是在懵懂中渡过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好看,有没有才艺,情窦半开都不开,只管低头学习,下课到沙坑旁翻单杠,放学和弟弟一起回家,早早做完作业等着喝茶睡觉。
因为晚熟,所以我在30岁才读博。等到读完博士回头看一大群读博读得“哭爹喊娘”的博士生的抱怨,才想到我读博时的精力还是非常好的。我们那届博士生,似乎是第一批被要求发表一篇SCI毕业的,当年我的好多同学,都被卡在这个要求下一直难以毕业,后来似乎学校给他们放宽了,以EI作为毕业条件。我从来就没操过这个心,因为我很幸运,第一篇文章投的是中文期刊,非常严格的审稿,我发现按审稿人的修改太难,于是干脆就写成英文投了我们那个领域最好的SCI期刊,以很好的审稿意见发表了。从此我就没再接触过中文期刊,直到带硕士生,要求发表1篇中文文章毕业,才又继续接触我们的核心期刊。
想想那时真是无知无畏,只管写了英文文章就投出去,那时导师给我的一句话就是:自己多看几遍,错误肯定会有,尽量减少就是了。于是我就对自己的文章全权负责。那时精力旺盛,写一篇文章,从开笔到投出去,一个星期绰绰有余,包括所有的文字、图表。那时从没发愁过语法问题,虽然审稿意见有时会建议polish文字,但印象中给出的意见没有说过我的语法有问题。
但现在,我却不时地被英语写作烦恼着。我不认为是我的写作退步了,之所以觉得英语写作力不从心,一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要求严格了。以前是个博士生的时候,认为文章能发表就是最大的目标;而现在,我希望我发表出来的文章,从内容到文字,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因为有了这样的目标,我对写作反而开始畏惧起来,总怕写得不好。第二个原因,就是我的精力越来越不济了。事情压在那里不想做,其实就是精力不济的表现。我的那个学生,爬黄山去了,临走前把他第4篇文章的初稿给我看了。我认为是很出彩的工作,但因为方法很新,我也没把握,就很想赶快把文章投出去,看看同行的评审意见。想是这样想,我就是一直没精力去修改文章,因为我现在发现写一篇英文文章真是累死了,遇到一些表达我无法确认时,恨不得zuojun就坐在身边。
这时就觉得,正确而熟练地使用英语,大概是我这一生难以企及的彼岸了。而我又如此想做好它,于是就觉得疲倦。学生告诉我,别人组里的同学,导师也不怎么改,发文章很快,我听出他们的话里有让我不要那么严格的意思,既苦了自己又丢了发文章的效率。但我就是做不到,既然我写中文力求美感,我写英文也是一样的心情,但这是我力不从心的事情。
发了这些许呆,发现外面的天几乎完全暗下来了。我总想着从明日开始振作,可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却似乎一日都不属于我,我的懒散总是克服不了。我不知会不会这样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地下去,还是这只是一个特殊的阶段。
上个星期天,我在北方。我和鲍永利、黄艳新在一起。永利说,两年前她还有一些梦想,比如发个好文章、拿些好项目,而今年忽然就心如止水,什么也不想了,每天只是机械地完成那些繁重的工作。永利长我3岁,她有这样的感受,那么我想,我们的精力,大抵就是这样如西山落日一样无可挽回了。我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没有梦想似乎不是好事,但心静如水又是我渴望的意境。如果精力如生命一般不可挽回,那么我们就该修炼出另一番心境,英雄陌路美人迟暮,遥看滚滚红尘的心境。
那天在北方,在刺骨的寒冷中,我独自去一个小馆子,要了一盘酸菜饺子,一小锅羊肉汤。门外是一片冰雪世界,而我在暖暖的小馆子里,坐着吃着。我在等那个剑客......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 输赢有何妨
那年的雪,今朝的容颜老于昨晚
附记:感谢鲍永利和黄艳新的接待,友情自在不言中。
再附花絮:永利为了见我这个网友,费劲心思跟她的护花使者解释曾泳春是个女的,绝对不是采花大盗。见网友这个动宾词组很不好听,即使冠以科学网友。难道友还分科学和非科学的?当然了,我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我文章点数这么低,谁愿意采点数这么低的花?
再再附花絮:雪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见一次雪就如脱胎换骨一般。那天在北方,他们说:快看,下雪了。我激动得港台腔都出来了:有下吗?真的有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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