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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写过一段博文:“在那遥远的地方”。写那段文字的原因,是因为见到一位朋友拍的一些照片,纪录了南疆和田地区的一些人文景色,让我有一种感动,也让我眼馋得不行。我1982年大学毕业后就在新疆跑了两、三个月的野外,后来从1996年起,在新疆接着跑了十多年的野外,但因为工作的原因,工作区域一直都在准噶尔盆地北边。粗略地划分,阿尔泰山和天山之间为准噶尔盆地,通常叫做北疆。天山和昆仑山系之间为塔里木盆地,天山以南,昆仑山系以北称之为南疆。我去过很多次天山南边的吐鲁番盆地一带,但我心中真正的南疆,是沿着塔里木盆地西、南缘一线的地区,一直都遗憾没有机会去看一眼。
有朋友在南疆工作,说了几次希望跟着背包去跑一趟,看一眼昆仑山的巍峨,体会一下塔里木盆地的辽阔。但我们的时间总是凑不到一起,别人出去时我没有时间;我有点时间时,别人又得忙别的事。直到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有机会计划去南疆。这次从乌鲁木齐飞喀什,一路到乌恰、阿图什、疏附、莎车、英吉沙、和田,见到帕米尔高原的雪,感受到西域的风,体会到了昆仑山脚下的风土人情。然后穿过塔里木盆地,到阿克苏、拜城、库车,再穿越天山回到乌鲁木齐。天山南部阿克苏到库车一带,那些广阔的“平原”,是我没有想象到的漂亮。虽然很辛苦,但我这回终于可以说到过了新疆。当人家说起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尔勒的香梨、阿克苏的苹果、叶城的核桃、阿图什的无花果、库车的白杏、喀什的石榴、和田的大枣,我大体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这些水果的出产地多少有点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阿克苏的人说阿克苏的苹果,伊犁的人也说伊犁的苹果。人都会自己夸自己的家,这是可以理解的。
和一般的旅游者不同,我们每天上午九点左右出去工作,晚上八、九点回来到夜市去吃晚饭,最晚的时候是近12点才吃晚饭。夜里改稿子、整理资料到凌晨一两点,基本上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看城市的面貌。好几个地区都有博物馆,朋友推荐了的,我们却没有机会去看。不过我们每天往山上去,会经过一些偏僻的村庄,见到受商业化影响最少的村民,那是另外一种体验。当车在陡峻、峥嵘裸露的岩石大山中颠簸穿行,尘土飞扬中,我们感到干热而又无聊的时候,猛然间前面谷地中出现一片绿洲,钻天杨在风中摇动,麦田也还是一片绿色,那种出乎预料的祥和,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比南方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慰更有冲击感。昆仑山上下来的雪水,虽然浑浊,却浇灌出了阳光下那一片又一片的绿色,让人可以在这里生存繁衍,也让过路的我们在山中有可以喘息的机会,并体会到这才是传说中那遥远的地方。
那些村庄多很安静,偶尔有驴车在土路上过,赶车的有男人也有女人,而男人总让我想起故事中的阿凡提。房屋是拌了草的泥抹的墙,而院墙多由树枝编搭而成,都是就地取材。每家两扇开的院门都很宽大,好像是当地居民体现财力和体面的招牌,门面做得很讲究。我比较喜欢那些简单、原色的木头门,和这里的山水比较般配。如果街上有小摊和吃饭的地方,一定会有卖各式水果、干果、烤肉、拌面和馕的。制作馕的过程很有意思,每到一处如果停了车,我都会跑去看,很简单的过程,但很特别,是普通人家过日子的依靠,也是一种千年文化的沉淀。新烤出来的馕是非常好吃的,更不要说馕坑烤肉,但吃的东西等以后再说。
在那遥远的地方,最让我感到特别的,是南疆女孩、女人们的服饰和头巾,大概多是丝织的,色彩总是非常的鲜艳和丰富,延续了丝绸之路的遗风。即使在最偏僻的村子里,黄土的墙、白色的杨树干前,那些晃动的色彩,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风情万种。我们常常在村中停车问路,可以看见院子里的男孩女孩,光了脚丫子在地上跑,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激动,用好奇的眼光,像我们看他们一样看我们。和城里的小孩不同,这偏僻村庄里的娃没有被洗得那么干净,用城市的标准,他们都不能细看,习惯成自然吧,我小时候跟他们也差不多。不过他们多是快乐的,脸上的笑容,腼腆而灿烂,人本来该是这个样子。
当然,到任何地方,都会有遗憾的时候,这是生活的常态。在塔西南地区的几天,天气都很“霾”,远处的昆仑山看不见,错过了很多美好的景色。有时会起风沙,铺天盖地一片黄色,张嘴闭嘴就有沙子磨牙。出去干活得蒙着脸,爬山快了喘大气就有点憋得慌。也许十万、百万年来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否则那些黄土、沙丘怎么能堆起来。穿越塔里木盆地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除了我们差几公里车子就把油烧光的一点担心外,整体过程有点过于平淡,本来预计是件不容易的事,跑过后才知道,如今沙漠被油路穿通,平平的,好几百公里。路虽然很漫长,但和想象中真正的沙漠穿越相比,多了点奶油味。沧桑磨难的路途,很多已经成为过去,人的脚板再也不需要那么坚硬。平坦的大路,让现在的人能到达得快一点、远一点、容易一点,却直直地把人引向软弱。这是人类自己设立的演化路径。
有各式各样的遗憾,但去到了那遥远的地方,得到的东西很多,对一个靠爬山走路吃饭的人来说,可以满足了。接下来,我们会再往西去,看看山那边还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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