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春运期间挤火车回家的人群,想起自己过去挤火车的经历。其中有两次值得记录一下。一次是在上大学期间。那时我们在长江三峡实习,完了以后跑到庐山转了一趟,然后坐“东方红”游轮到武汉。我们学生没有钱,坐的是东方红最底层的仓位,但我们没有怨言,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甲板上,激扬文字做诗,胡诌“轮船已过万重山”,云云。
到了武汉去看了黄鹤楼和武汉长江大桥,然后大家分手各自回家过暑假。那是1980年,没有飞机坐,只能坐火车。上火车之前我在车站附近的市场上买了两只鳖。鳖也叫甲鱼、团鱼或王八。据说肉味鲜美、营养丰富,还有不少其它的滋补功效。武汉产鳖,比较便宜,我就捎带两只回家孝敬父母。我把两只鳖放在我的背包里面最上层,这样不会把它们捂着了,希望回到家里它们还活着。上车时挤得一塌糊涂,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挤上了车。我估计当时铁路上是有多少人买票它就卖多少票,能不能上车是你自个的事,与它无关。那个人挤人的情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挤车过程中,我旁边一个人忽然捂着屁股大叫一声:啊哟,什么东西还咬人啊!? 我才发现我买的鳖大概是被挤烦了,从背包开口处伸出头来在挤它的人屁股上咬了一口出气。乌龟王八都没有牙齿,但据说咬人很痛的,那个人凄惨的叫声印证了这一点。从此我就知道了王八急了会咬人,最好不要去惹它们。那次旅行我一路上站了至少十个小时才找到一块地板坐下。还好我站的地方就在厕所边上,还可以上厕所,要不我就非得尿在裤子上了,因为人在车厢里根本没有办法移动。一路上一直想着那个被王八咬得直叫唤的人,心里偷偷的乐。其实当时大家都挺辛苦的,我也只是苦中作乐而已。到家时,一只鳖死了;我赶紧把它们俩一锅炖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吃的,有股土腥味,可能是有一只死鳖的原因吧。我对王八肉味鲜美的感觉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建立起来。
另外一回挤火车还在文革当中。73年过春节,我和我的高中同学去重庆我舅舅家玩。我这个同学个子比较矮,但一身的肌肉,因此有个绰号叫“疙瘩”,很形象。我们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去重庆是因为疙瘩他哥哥是火车乘务员,刚好跑这条线。疙瘩有办法上火车,我有办法在重庆找到地方住,所以我们一拍即合,成行了。我们坐这趟车是没有花钱的。疙瘩他哥把我们领进站,上了车,找好位置坐下,车厢里空空的就我们俩。等开始放人进站时,车上人就多了起来。一路上上车的人总是多过下车的,慢慢周围就挤得水泻不通,根本无法走动。沿路的老乡,背了背篓,抱了小孩,挤作一团,那个难啊,简直不可思议,但人人都能忍耐。当时的火车总是误点,我们那趟车几百公里的路走了两天。有时候在一个小站上一停就是几个小时。疙瘩他哥也没有办法挤到我们这儿来,只能从车窗外给我们递水和吃的。他大概为了照顾我们,用一个大的搪瓷杯从他们餐车的白糖袋子里舀了些白糖,冲上开水后给我们端过来。但人渴了的时候只想喝白水,他那个糖水太甜了,越喝越渴,难受啊。可是旁边挤着的老乡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杯子里的水,他们可是一口水都没有。我们最后给了身边的一个小女孩一些水,因为她在生病发烧,小脸通红。最糟糕的是人喝了水就要上厕所,这是人之常情。但人根本没法挤到厕所去,即使到了,里面已经都挤满了人,转都转不开,没有办法用厕所。怎么办呢?那个急呀。好在火车经常停。停下来后我们把车窗打开,人翻到车窗外,用右胳膊夹住窗子沿,半悬空撒尿,难度很大。幸好我们俩都是男的,要是女的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了。
那年我们住在重庆教场口附近我舅舅家,离解放碑很近。去了朝天门码头,市内的枇杷山公园,也去参观了市郊歌乐山下的渣滓洞集中营旧址,体会了一下小说《红岩》里描述的情景。疙瘩是个很有能量的人,短跑,足球,小提琴都是好手,跑起步来就像出膛的子弹一样。可惜他不会游泳。我到北京念书后听说他到黔灵湖划船时掉到水里被淹死逑了,很可惜。我也因此总结出一点,人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得有三件最基本的本领:吃饭,走路,游泳。到目前为止这三件事我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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