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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阿尔法狗的平常心》时,有博友留言:“我坚信机器是写不出‘棋开铺岁月,子落播星辰’这样的句子的。”我回答说:“这个我不敢说。聂卫平说,自从他看见阿狗赢了李的棋后,他现在也不敢评棋了。机器写诗,有机会我会侃两句。”我会留后面那句话,是因为当时写了点有关机器写诗的文字,但后来也没有再动。但我有个基本的信仰,就是人的认识,可以尽情的表达和实现,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这回阿狗出来,在网络上横扫围棋界高手,包括聂卫平。至少从围棋这个角度,围棋的“美感”已经和过去有不同的意义了。尽管赢棋了,但阿狗自己还不会偷着乐,乐的是它后面的人,或者是研究AI的人(顺便说一下,AI从拼音上看就是“爱”,我对这个巧合,一直有点莫名其妙的惶恐)。但输棋的棋手和很多人,还是有点心有戚戚。一个例子是高晓松,他曾经很浪漫的说过:“这个世界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 但这次观棋后他感叹:“作为自幼学棋,崇拜国手的业余棋手,看了Master50:0横扫中日韩顶尖高手的对局,难过极了。为所有的大国手伤心,路已经走完了。多少代大师上下求索,求道求术,全被破解。未来一个八岁少年只要一部手机就可以战胜九段,荣誉信仰灰飞烟灭。等有一天,机器做出了所有的音乐与诗歌,我们的路也会走完。” -奇谈棋坛,人们有点过于紧张了。
我把计算机写的诗叫做“机诗”。反过来,写诗的机器自然也该叫“诗机”。忘了什么时候了,在网上碰见个诗机,号称60秒帮你写出你自己的诗。我一看,觉得好奇,就上去试了试。过程很简单,先做了下面的选择:
风格:我填“身影”;你的名字:我填“管得着吗”;您的头衔:我填“无门无派无头衔”。诗机说:填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写诗!然后出现下面的选择,让我选关键词:
字段1: (提示,填入一个形容琴音的词:例:美妙,悠扬,撼人,动人,等)。我填了第一个词“美妙”。
字段2: (提示,填入一个形容身影的词,后面不加的, 例: 飘逸, 孤单, 俏丽, 迷人, 苗条, 肥胖等)。我填了最后一个词“肥胖”。不到一秒,诗机说, 恭喜!您的诗写好了:
著名的诗人“管得着吗”创作新诗一首:
《肥胖的身影》
你拨动灵魂深处美妙的琴音
涉水而来,对月而歌
肥胖的身影,在伊人的梦里欢舞
高,实在是高。我估计我要填入飘逸, 孤单, 俏丽, 迷人, 苗条,唯一的变化,就是肥胖被这些词代替,出来也都是诗样子。我咋知道这个?因为我做了下面一个变化:我把字段1的“美妙”改成“气死我了”。下面就是著名诗人“管得着吗”的诗:
《肥胖的身影》
你拨动灵魂深处气死我了的琴音
涉水而来,对月而歌
肥胖的身影,在伊人的梦里欢舞
K, 这脑洞开得够大。和阿狗比,这个诗机还没有入业余诗门。不过,想着那个肥胖的身影,涉水而来,对月而歌…,很拙很俗,但我觉得诗人这个行当,被诗机整绝灭了的一天,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高晓松的担忧也有道理。围棋现在就被机器征服,错在它以胜负为界,判断相对简单。而诗词,并没有胜负的界限,只有情感和喜好的感觉,而这一感觉,又因人而异,复杂度比围棋不知高了多少。不过,如果有超九段的诗机,为什么没有可能写出能感动大部分人的诗?关键的问题,是有没有人愿意花钱花时间去做,而不是会不会有的问题。单说中国的古诗词,所有的律诗和词,都有一定的平仄、格律规律,这个对于AI来说,是小菜一碟。唐诗宋词千万首,记录并认识它们用字方法,对AI来说,不会太难。无论是以词林正韵还是平水韵来对方块字进行分类,对电脑也都是小菜一碟。难的地方,是在一个特定的诗、词中,每个特定的诗句位置上,放上一个恰如其份的字,让整首诗词读起来能够感人、余音绕梁,妙不可言,而且有新鲜感。就说围棋,宋黄公度的一首:块然木石本无情,底事纷纷如许争。天遣人间作仇敌,只缘黑白太分明。要让没有学过中国历史、没学过中国文字、没有经历人际间尔虞我诈的诗机来填,它怎么理解这些字、词的含意?它写出的诗词会是什么味道呢?很难想象。但作为以做科学为生的我来看,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可能。文字的无尽变化中,人类已有的认知,加上进行中的感受,从文字表达上看,只是文字变化的一个子集。机器的“认知”也只能是人类认知上的一个反映,也只会是个子集。问题是会不会出现一种状态,在机器有了学习的功能后,前者成为后者的子集?N年后,某个诗机名曰“你白”或者“你太白”出现了,写出的诗让人热泪滚滚,伤心欲绝,拍案称绝,不是不可能。AI不用知道到爱,就像现在的阿狗不知道胜利的喜悦,但制造机器的人还懂,那些字、词的组合,虽然来自机器,但人可以感到那种前无古人的感人动听(我现在不敢说后无来者了)。现在的网上,当人们在下棋的时候,已经在怀疑是否在跟人、机器、或者人加机器下棋。人与机器间的差别正在被模糊。所以我会说,今后的世界是肉脑和电脑通用的世界,电脑只是肉脑的外延而已,都是人脑在折腾。
远方我就不说了,它更难机器化;只能说对不起,我没有切题在写。我知道很多人宁愿在电视前体验远方,而不是自己花时间千山万水去跑一趟,爬山涉水,喘气出汗,恨一块绊脚的的石头,爱一段清凉的小溪,现在远行,会被认为是对于生活和生命的选择,机器时代就是笨人的无知了,遥远的感想。
就这个地球来说,对于我的远方已经所剩无几,我现在就可以离去而不后悔。以后人们只读机器写的诗,在电视中欣赏远方时,这个世界就不一样了。那时,去南极转的人,自己写诗的人,都是最笨的人。现在的苟且,会演化成那时的幸福,这概念的变化很快,和我毫已经毫无干系。那时的诗人会说:这个世界不是苟且,我们还有机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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