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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悼念和追思冯其庸先生(三)
黄安年辑 黄安年的博客/2017年1月24日发布
2017年1月22日12:18分,冯其庸先生永远离开了我们。媒体纷纷报道,表达对我国当代大学问家冯其庸先生的悼念和追思(1024-02-03-2017-01-22)。博主将陆续集辑相关信息,现在发布的媒体悼念和追思冯其庸先生(三)。
1月22日傍晚,笔者受权发布与先生共事四十年的吕启祥追思文章《风雨长途笔底乾坤---追思冯其庸先生》,见(http://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415&do=blog&id=1029298)
值得一提的,在众多博客和微信卷中有大量回忆、追思、怀念的文章,还有许多挽联、致先生家人的吊唁信,请见瓜饭楼读书群、大辞典修订讨论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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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瓜饭养大的冯其庸,在《红楼梦》中探寻理想社会
2017年01月23日17:02 一财网
冯其庸的《红楼梦》研究影响了几代文学爱好者
1月22日,还有4天就将迎来93岁生日的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在北京去世。冯其庸主持校注了198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该普及版本《红楼梦》迄今发行量已超过450万册,影响了几代中国文学爱好者。
“他说要探寻理想社会,所以大半辈子都在痴迷《红楼梦》。”冯其庸的学生,天津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天津市红楼梦研究学会会长赵建忠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他还提醒,与“红学家”这一著名身份相比,晚年冯其庸还非常关心西部地区,认为其关系到国家的长治久安。74岁高龄时,他还重新确定了玄奘取经归国古道口。
“文革”手抄《红楼梦》
老师90岁生日时专程去北京探望的赵建忠发现,刚刚完成33卷《瓜饭楼丛稿》的冯其庸,又忙着整理编写《瓜饭楼丛稿外编》。里面汇集了他一生的文物整理收藏,还有与季羡林、启功、郭沫若等文史大家的通信往来,是珍贵的一手学术文献资料,“现在不抓紧时间整理,以后遗漏就太可惜了。”他指着高高叠起的书稿说,左手上的镰刀伤疤清晰可见,那是他幼时在乡间劳作留下的印痕。
1924年,冯其庸出生在无锡。少时家境贫寒,读到小学五年级时还曾回乡务农。抗战爆发后,家中经济更是窘迫到了极点,经常靠好心邻居送南瓜维持生计。后来,冯其庸成为著名红学家,还屡屡提及友邻的善举,并将书斋命名为“瓜饭楼”。
与中国大陆另一位红学巨匠周汝昌从小就在母亲那里看过《红楼梦》、30岁写出至今仍是《红楼梦》研究经典书目的《红楼梦新证》不同,冯其庸是在40岁以后才开始喜欢上《红楼梦》的。“中学有一位范先生叫我读《红楼梦》,读了一半就读不下去,觉得都是讲女孩子的故事。那时我喜欢《三国》、《水浒》。”
1954年,冯其庸调到中国人民大学任教,正赶上毛泽东点名批评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那场政治运动,也带动起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次“红学热”。顺着时代潮流的冯其庸开始看起《红楼梦》。
对《红楼梦》真正有了感情,是在“文革”中。1967年,得知即将被下放的冯其庸,担心《红楼梦》的珍贵版本在“文革”中被毁,从当年12月开始,每天深夜悄悄抄写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心思缜密的他还同时抄了两本,前后整整忙了7个月才完成。
正是抄滕过程中,同样有抄家经历的冯其庸,对曹雪芹的“一把辛酸泪”有了新理解。“《红楼梦》实际上是写一个人的人生。这个人生的遭遇啊,你了解曹雪芹一家的遭遇你就知道,《红楼梦》实在是辛酸得很。那么人经过一场文化大革命,好多好的朋友突如其来地半夜被弄死了,有的自杀了,有的被打死了,有许多极带才华的朋友一下子没有了。这些事情太多了,当时我就下个决心,我说我绝对不死,除非把我打死了,打死了,我说我不是该死,我是屈死。”多年后,他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这样回忆当年那段手抄《红楼梦》的经历。
他也效仿曹雪芹“真事隐”,只是在手抄本的背面写下一些隐语,暗指“文革”期间周遭发生的事情。比如其中一句“大风、撼户,把窗户都吹坏了”,就是指有一天夜里,白天还在批斗他的三个学生,参加武斗被对方用长矛痛死,他为此伤心不已。
1970年的一个雨夜,手抄本《红楼梦》终于完成。冯其庸感慨万分,赋诗一首:“《红楼》抄罢雨丝丝,正是春归花落时。千古文章多血泪,伤心最此断肠辞。”
虽然已是红学巨擎,冯其庸晚年仍每年重读《红楼梦》
与周汝昌的分歧被夸大
90岁生日时那次长谈,他向赵建忠总结,《红楼梦》研究一生,倾注精力最多的两件事件就是详细考证了曹雪芹的家世,以及系统研究了脂砚斋评《石头记》抄本。
“他说研究《红楼梦》,可以探索理想社会。”赵建忠解释。冯其庸认为,《红楼梦》里面倡导的自由、民主、平等、博爱在曹雪芹诞辰301年后的今天依然闪烁着璀璨光芒,“比如贾宝玉就不喜欢读四书五经,偏爱诗词歌赋。《红楼梦》实际上探索了未来自由社会,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有人和人之间平等相处的关系。”
中国红学会秘书长孙伟科每次去看望冯其庸,都会听他说起对《红楼梦》的新见解,“他每年都还在重读《红楼梦》,”孙伟科十分佩服。冯其庸还总是提醒,特别要重视《红楼梦》在中国思想史上的意义,不同时代、不同的人都可以从中汲取精神能量。
冯其庸去世后,一场红楼梦之外的著名公案也被再次提及。他和周汝昌同为红学研究巨擘,但学术分歧却令昔日好友后来渐成陌路。特别是作家刘心武在《百家讲坛》讲《红楼梦》走红,其对《红楼梦》的理解引起学术界诸多质疑后,周汝昌多次力挺刘心武,都被解读为是对冯其庸的反驳。
“两位老先生之间是学术之争,这很正常。”赵建忠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分歧有两方面,一是曹雪芹的祖籍,冯其庸主张是辽阳,周汝昌认为在河北丰润;二是《红楼梦》版本孰优孰劣。冯其庸认为“文革”期间冒死抄下的庚辰本最接近原著,周汝昌则推崇当年胡适借给他的甲戌本。“但他们大方向还是一致的,比如肯定《红楼梦》是曹雪芹所作,高度评价其思想艺术。还有就是对红学后辈非常提携。”赵建忠到天津师范大学任教,同时就得到冯其庸和周汝昌的推荐。
“他们的学术分歧被夸大了。”赵建忠还认为,现在出版渠道如此畅达,两位红学家之间也不存在所谓的学术“打压”。在学术会议上,他们其实也是有接触的。来自《瞭望东方周刊》的报道也披露,2012年周汝昌去世后,冯其庸向周汝昌子女发了短信表示哀悼和慰问。
冯老亦是书画大家
74岁考察确定玄奘归国古道口
一次探望时,冯其庸送了孙伟科一本摄影集,那是他晚年考察丝绸之路和玄奘取经之路时拍下的作品。鲜为人知的是,他对玄奘取经沿途路径做了大量考证工作。 1998年,在第七次前往帕米尔高原考察时,根据对各种文献和研究论文的仔细分析,74岁的冯其庸认为明铁盖山口为玄奘西域取经最有可能的归路。为此,他亲自登上海拔4700米的明铁盖山口,进行实地勘察。最后终于确认玄奘东归的古道,这也是玄奘取经归国后,1355年来对该重要地点的首次确认。这一发现当年曾轰动海内外学术界。“他一直说,学术界对玄奘口述的《大唐西域记》重视不够。”孙伟科告诉记者。
“我确实喜欢实地考察,曾10次去新疆,两次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3次上帕米尔高原。我83岁那年还深入罗布泊、楼兰、龙城、白龙堆、三陇沙,在沙漠考察17天,宿营罗布泊、楼兰、龙城等地7天。”冯其庸详细给赵建忠谈过他的西部考察,“我对中国大西部的历史文化艺术不仅兴趣浓厚,而且认识到它对国家长治久安的深远意义。”
冯其庸告诫后辈,学术研究除了应该读书架上的书外,还必须读保存在地面上、地底下的各种历史遗迹和文物这部书。这也是王国维当年研究甲骨文时提出的“二重证据法”,“比方我对于项羽死亡之地的考证,就是运用书面文献与实地考察相结合的例证。我曾两次调查垓下,一次调查阴陵、东城,直到乌江。在此基础上,发表了《项羽不死于乌江考》一文。”
上世纪80、90年代,冯其庸任中国红学会会长,恰好赶上了中国文化热潮。电视剧《红楼梦》播放后的万人空巷,更是令红学研究持续升温。遗憾的是,此后中国社会转而追求经济高速发展,文学在中国人精神生活中明显退潮,加之有广泛社会影响力的学者相继辞世,当今《红楼梦》研究大家不多了。
孙伟科认为,今天的红学研究也与时代发展不相适应。没有满足对读者的普及,和当年胡适、俞平伯、冯其庸、周汝昌等红学家相比,中青年红学家要“大力补课”。
赵建忠则认为,红学的影响是需要一些社会条件的。冯其庸的辞世不会影响《红楼梦》研究的继续,现在的学术研究只是从热闹趋于冷静。“红学热了会降温。但还是在有规律地,冷静地前进。”
“大哉《红楼梦》,再论一千年。”这是冯其庸的自信论断。
http://news.sina.com.cn/o/2017-01-23/doc-ifxzutkf241952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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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家冯其庸辞世无锡民众自发献花寄哀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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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新闻网
原标题:红学家冯其庸辞世无锡民众自发献花寄哀思(组图)
中新网南京1月23日电 (记者孙权)1月23日上午7时许,陆续有无锡市民来到无锡市惠山区前洲街道,在冯其庸学术馆中冯其庸先生的半身雕像前鞠躬悼念,并献上白花寄托哀思,表达敬仰缅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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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献花表达敬仰缅怀之情。 孙权摄
1月22日下午,冯其庸先生去世的消息传到无锡前洲,当地冯其庸的亲朋、乡邻均觉突然,一度无措。当晚,前洲街道的机关干部、学校师生等人就商议,次日一早就到冯其庸学术馆献花哀悼。
“我就住附近,昨天看电视后知道这个消息,知道冯老是前洲人,所以来献一枝花,也算送老先生一程。”前来献花的居民王先生不忘告诉一旁的小孙女,“家门口”的这位老爷爷研究《红楼梦》,很厉害、很有名。
今年80岁的冯菊海老人今日一早坐着轮椅也来到了冯其庸学术馆。他道:我儿时认字不全,冯其庸先生还曾指点我识字,一晃这么多年,仍会不时想起此事。谈及与冯其庸的过往经历,冯菊海老人说,冯其庸对待家乡人和善,孝老爱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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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其庸的亲友前往学术馆悼念。 孙权摄
“冯老是前洲小学的校友,年轻时也在学校当过老师,因此对学校感情很深。”前洲中心小学校长孙琴芬说,学校的孩子曾与冯其庸先生有过书信来往,冯其庸回信时特别提出过三点,即:孩子们从小要确立远大志向、要能吃苦、要能关心他人。今天,孙琴芬也带着前洲中心小学的学生们前来献花。
冯其庸的侄子冯有责告诉记者,冯老对家乡的感情很深。“我们每次去北京,他就是问教育的情况,对教育特别重视。到了学校,一定要看图书馆。”冯有责说,冯其庸先生认为学生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可以在图书馆获得。“即使身处病榻,他仍不忘年轻时在家乡"冯巷"的自学时光,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对家乡深深的思念之情”。
冯其庸是江苏无锡前洲人,1924年2月3日出生,2017年1月22日12时18分在北京逝世。2012年,其家乡为冯其庸建学术馆一座,馆藏实物详述了冯其庸的成长历程、学术成就、书法绘画、西部文化摄影、古代石刻收藏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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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中小学的学生从家中赶来。 孙权摄
据悉,1月26日至2月6日,冯其庸学术馆将举办书画展览,展出冯其庸先生90岁后所作山水20幅、题跋唐朝墓志铭拓片15幅,以此缅怀冯老。media_span_url('http://www.chinanews.com/sh/2017/01-23/8133490.shtml')
(责任编辑:钟庆辉 UN660)
http://news.sohu.com/20170123/n479418513.shtml
冯其庸《红楼梦》研究自述:平生可许是知音
光明网冯其庸2017-01-2307:10
[摘要]冯其庸先生文集《瓜饭楼丛稿》用很大篇幅回顾了与红学数十年的不解之缘,读之令人感佩。诚如他在赠友人诗中所说:红楼奥义隐千寻,妙笔搜求意更浓。地下欲请曹梦阮,平生可许是知音。
原编者按
冯其庸文集《瓜饭楼丛稿》日前由青岛出版集团出版。丛稿35卷,1700万字,汇聚了冯其庸先生一生的学术精华。冯其庸先生的学术研究涉猎广泛,于红学用力最深。在为丛稿所撰总序中,冯其庸先生用很大篇幅回顾了与红学数十年的不解之缘,读之令人感佩。诚如他在赠友人诗中所说:红楼奥义隐千寻,妙笔搜求意更浓。地下欲请曹梦阮,平生可许是知音。
图源于网络
冯其庸《红楼梦》研究自述:平生可许是知音
1943年初中毕业之前,我曾在无锡的《锡报》上发表诗、词和散文,1947年,我在《大锡报》上发表第一篇学术性的调查文章《澄江八日记》。这是因为读了韩菼的《江阴城守纪》,有感于阎应元和江阴人民强烈的抗清意志和爱国爱乡土的忠义肝胆而写的历史调查文章。我至今仍然坚持着最初的研究和写作道路,就是历史文献与地面遗存调查的结合。那时我才二十多岁,还未离开过农村,还没有听说过“二重证据法”,我是从自己的读书和学习中摸索出这一道理的。
对《红楼梦》的认真研究,我是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的,虽然在上世纪50年代的批判俞平伯、胡适的运动中,我已经认真研读《红楼梦》了。在“文革”的高潮中,我白天挨批斗,深夜却秘密抄写庚辰本《石头记》,抄了将近一年,小楷狼毫笔抄坏了一大堆,但却使我对《红楼梦》开始有了些理解,这就是后来研究《红楼梦》的一点点基础。
我研究《红楼梦》是从研究曹雪芹家世入手的,我的基本方法,还是用古文献结合地面调查、地下发掘。刚好曹雪芹的家世,在这三个方面都有丰富而可信的第一手史料,从而对曹雪芹的祖籍也得出了确凿无疑的以信史和实物为根据的新的结论,这就是辽宁的辽阳。但这辽阳说,并不是我的发明,而是曹家老祖宗自己留下来的记述,我只是发现了这些历史文献而已。我对《五庆堂重修辽东曹氏宗谱》进行了长时间的调查和考证,找到了大批有关曹家的早期信史,我的《曹雪芹家世新考》就是这样写成的,此书已增订了三版。
在研究曹雪芹家世的过程中,我特别重视历史资料的搜集,后来扩大到对《红楼梦》的早期抄本和印本,以及其他相关资料的搜集。想不到我在这两方面,经过十多年的努力,竟收集到上千张图片。上世纪80年代,在香港三联书店出版了《曹雪芹家世·〈红楼梦〉文物图录》。此书出版至今已将三十年了。我又陆续搜集到一批珍贵资料,现仍汇入《曹雪芹家世·〈红楼梦〉文物图录》。这部书,可说是我对曹雪芹家世和《红楼梦》研究所收集的文物和文献史料的总汇。这次收入丛稿,又增加了近三十年来新获的重要资料。
关于曹寅之死、曹家的败落和《石头记》的诞生,我也作过长时间的思考和研究,并且写出了文章。特别是关于长期争论不决的《红楼梦》的思想,我写成了专著。关于《红楼梦》的人物塑造和艺术成就,关于《红楼梦》的解读,关于曹雪芹的五世祖曹振彦的历史等等,我也写了一批文章,现结集为《沧桑集》和《解梦集》。
关于《红楼梦》和曹家的败落、李煦家的败落等等,这是一个做不完的题目。有不少问题,还存在我的心里,没有写到纸上。我还希望有时间和精力来继续这方面的探索。
对《石头记》早期抄本的研究,是我研究的另一个重点,有一段时间是与曹雪芹家世的研究交叉进行的。
最令人兴奋的是上世纪70年代,我与吴恩裕先生一起发现了己卯本避“祥”、“晓”两字的讳,从而考出了它是怡亲王允祥和弘晓家的抄本。这一结论,是有《怡亲王府藏书书目》原件上同样的避讳来确证的,而这部沾有两代怡亲王手泽的《怡府书目》上,还有鲜红的“怡亲王宝”、“讷斋珍赏”等印章,更是不可动摇的确证。
由于己卯本是怡府抄本的发现,从而揭开了《红楼梦》抄本研究上崭新的一页,开创了《红楼梦》抄本研究的一个新天地、新路径。
己卯本是怡亲王府的抄本的确证,带来了一个新的极为重要的问题,这就是怡亲王府抄《红楼梦》底本的来源问题。乾隆二十四年,《红楼梦》尚未传到社会上,其底本的来源只能是曹家,或是经曹(曹已经于乾隆元年获释,到乾隆二十四年,大约已是六十二或六十三岁的老人曹颙死于康熙五十四年,曹于此年过继给曹寅之妻为嗣并补江宁织造,假定此年曹是十八岁,则到乾隆二十四年,曹应是六十二岁。以上只是推测其大概,不是精确的考证。)雪芹的手借到的。这种可能是现实的,因为怡亲王与曹家有特殊关系,雍正的朱批明确说到“皇子甚痛怜你”,“万事听皇子教导而行”。这个皇子就是怡亲王允祥,这份朱批是批在曹给雍正的请安折上的。又由于己卯本是经多人分回合抄的,因此它必须据底本的原行款、原页码抄录,这样才能分抄而合成一书,前后衔接无差。如果各人随意乱抄,就合不成一书,或者就会版心忽高忽低,回与回之间的衔接会发生不一致。因此抄手必须照底本的原款式忠实抄录。这样,无意之间,就留下了曹雪芹《石头记》原本的款式。这就大大增加了这部己卯本《石头记》的珍贵性。
冯其庸《红楼梦》研究自述:平生可许是知音
冯其庸赠友人诗中的“平生可许是知音”一语,也可看作是他的“夫子自道”。
冯其庸赠友人诗中的“平生可许是知音”一语,也可看作是他的“夫子自道”。
但是己卯本《石头记》已丢失将近一半,这是令人非常遗憾的事。想不到我在仔细研究庚辰本《石头记》时,又有了意外的发现,这就是发现了庚辰本是照己卯本抄的,其行款等等都与己卯本一模一样,连己卯本的空行、衍文、错别字等,庚辰本都与之相同。末了在七十八回,还留下了一个避讳的“祥”字,与己卯本的避讳一模一样。由于庚辰本的款式与己卯本完全一样,所以己卯本丢失的部分,可以从庚辰本看到它的原样,这样,己、庚两本便成为《红楼梦》早期抄本的一对拱璧,而我们从己、庚两本,还能依稀看到曹雪芹当年原稿的样子,这也是《石头记》抄本研究史上具有特殊意义的事件。我将这一研究成果,写成《论庚辰本》一书,近几年来我对庚辰本影印本又作了较详细的评批,批语都用朱笔写在影印本上,现将此批本定名为《瓜饭楼手批庚辰本〈石头记〉》。
我对己卯本的影印本,也同样作了较为详细的评批,特别是它与庚辰本存在的隐蔽的血肉关系,我都仔细批出,读者用来与我批的庚辰本对照,一下就能看出两本天然存在的血肉关系。此本定名为《瓜饭楼手批己卯本〈石头记〉》。
我对甲戌本也作了较为认真的研究,1980年我在美国开国际《红楼梦》研讨会,承周策纵教授的好意,特意为我将原本拿出来借给我,让我放在住处仔细地看,留在我手里有好多天,还承美国的一位朋友给我拍了不少照片。
甲戌本按甲戌的纪年来说,应该是乾隆十九年,但这只能是指甲戌本底本的年代。现存的甲戌本过录的时间,已在乾隆的后期。从这个本子的文字来说,无疑是一个珍贵的本子,因为它有多出于其他各本的四百余字,使故事的上下情节能贯穿。正文里还有甲戌的纪年,其正文也是较为可信的早期文字。特别是这个本子脂批较多,其中有不少是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的。
但这个本子也存在着明显的被重新改编过的痕迹,最明显的是在庚辰本上一条完整的脂批,到甲戌本上,被分成二段或三段,分抄在别的位置,这样造成批语的割裂和错位,还有若干脂批,虽未被割裂,但却被抄错位置,原有署年和署名的脂批,署年和署名都被删掉。特别是此书的脂批错别字较多,但这个本子的版口却有“脂砚斋”三个字,表明是脂砚斋的本子。这就出现了问题,如果是脂砚斋的本子,那么脂砚斋能写那么多错别字吗?脂砚斋能把原本是一条批语割裂成二、三条而且安错位置吗?这不明显是重编的人做的手脚吗?
再有,此本独有别本都没有的“凡例”,这个“凡例”所用的本书的书名却与甲戌本正文的书名完全相反,而“凡例”的第五条,就是庚辰本上第一回的回前评,其文字又被改得不通,这种连文句都不通的“凡例”,可以明显看出,它既非脂砚斋,更非曹雪芹的手笔,读者只要与庚辰本的文字仔细对读,就可一清二楚。
由于以上各点,可知这个本子确是被改编过了,其版口的“脂砚斋”三字也是改编者所加。但这个本子的底本应是甲戌原本,这个本子的一部分脂批被割裂错位了,但它对研究者来说,仍是有用的史料,何况它还有别本所没有的四百余字和别本所没有的批语等等,所以这个本子仍是一个珍贵的本子,可惜它只残存下十六回,而且是不连贯的十六回。
我对这个本子的研究,曾写过一篇关于此本的“凡例”的长文,在美国国际《红楼梦》研讨会上公布,后来又写过几篇长文。近年我对这个本子又作了全面的评批,对这个本子的珍贵价值和它存在的问题,一一写了批语,以便于读者进入对问题的思考。今将此书定名为《瓜饭楼手批甲戌本〈石头记〉》。
对于其他重要的抄本和刻本,如俄藏本、甲辰本、程甲本等,我都曾作过研究,其成果现都收入《漱石集》。
今年我又出版了将十三种抄本汇校汇评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汇校汇评》一书,将各本竖行排列逐字逐句对校,并汇集全部脂评(含非脂评部分)。此书是我与季稚跃同志合作的,历时十多年,这是我在《石头记》抄本研究方面的一个总结,也是为研究者提供一部可用的工具书。此书由于篇幅过大(16开本精装30册),又是与友人合作,故不拟收入本集。
我研究《红楼梦》,从曹雪芹家世入手,然后作了早期主要抄本己卯、庚辰、甲戌等本的研究,然后又进入《红楼梦》思想的研究,《红楼梦》人物、《红楼梦》艺术的研究。有关解读《红楼梦》的文章,全部收入了《解梦集》。
此外,我还认真研读了清人评点《红楼梦》的大批评点派的专著和文章,我写了《重议评点派》的长文,并择其尤要者编辑校订成《八家评批〈红楼梦〉》。
在以上的基础上,我花了五年时间,写成了《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这部书,我融合了家世研究、抄本研究、红楼思想研究、人物研究、艺术研究的全部成果,也吸收了评点派的精华和其他红学研究家的成果,可以说是我全部红学研究的总汇,也是我自己的四十年研红心血所聚。
我现在愈来愈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许是年纪大了一点的缘故。有句老话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只赞成上半句,因为它让我知道“不足”,然后知道奋进,也知道敬人。我不赞成下半句,至少这下半句对我没有用。我认为人永远要比上,然后方能知不足,然后方能知谦虚、谨慎、努力。永远不要去“比下有余”,因为它让你自慰、自满而懈怠。
摘编自作者为《瓜饭楼丛稿》所撰总序。标题为原编者所加。(文/冯其庸)返回腾讯网首页>>
http://cul.qq.com/a/20170123/002579.htm
纪念 | 冯其庸先生眼中的紫砂壶艺术与壶艺名家顾景舟
2017-01-24 08:28:00 来源: 澎湃新闻网(上海)
(原标题:纪念| 冯其庸先生眼中的紫砂壶艺术与壶艺名家顾景舟)
编者按:1月22日,94岁的红学家冯其庸辞世。除在传统文化和《红楼梦》的研究上有诸多贡献外,冯其庸先生对于各类艺术一直有着兴趣,如他与紫砂壶艺名家顾景舟半个世纪的交情也为人称道。据说,顾景舟多次欲赠亲手制作的紫砂壶作为朋友之谊,但冯其庸一再婉谢,并说,“顾老啊,拿你的壶,就像夺命,我于心不忍。”《澎湃新闻·艺术评论》以冯其庸《记陶壶名家顾景舟》一文重温两人的至交情谊。
顾景舟(1915-1996)
去年(1981)我到美国讲学,参观旧金山博物馆时,看到展品中有两件中国江苏宜兴的陶壶,其中一件标明是明代名手时大彬制的。我拍了照片回来,经宜兴紫砂壶的老工艺师、著名的制壶名手、紫砂壶的鉴定专家顾景舟同志看后,指出它是赝品,他说时大彬很少做这种菊花形的壶。一件赝品尚且被陈列在旧金山的博物馆里,可见紫砂壶是如何地被人珍视了。
这种驰名中外、享有盛誉的艺术珍品紫砂陶历史悠久。根据对古窑址的发掘,可追溯到北宋中叶,距今已有千年。制壶的能手,自明清以来,名家辈出,代不乏人。明代最著名的有供春、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等;到了清代,又有陈鸣远、项圣思、杨彭年、陈曼生、邵大亨等名手。他们制作的茗壶,在今日已经成为稀世之珍,为收藏家所宝藏。
我与顾景舟同志相识已经十多年了,他在紫砂工艺上的成就是卓越的,在国内和国际上早已享有盛名。一件盖有他的图章的紫砂壶,在国际市场上就会成为巨富们争夺的对象。景舟同志的作品所以能获得这样高的国际国内的声誉绝不是偶然的。他今年已经六十八岁,自幼就从事紫砂工艺,对紫砂工艺的全过程有十分精辟透彻的了解,精于鉴别古器,又工于造型设计。他分析品评传品,往往片言中的,发人之所未发。我有几件藏器,一直很珍视,也经过几位行家鉴定过,都是赞扬一通,两壶不分高下,我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高下之分。但经过景舟同志的法眼,一下就指出了两个壶的时代的先后,特别指出其中一壶在造型上的不足之处,而另一壶则骨肉亭匀、稳重、沉静、雅致,弧线正反的结合十分谐和清秀,壶把和壶嘴自然浑成而又藏巧于拙,不见刻凿痕迹。景舟同志对一件旧壶的分析评论,实际上反映了他对紫砂壶的全面而深厚的美学修养。这是与他具有很高的书、画、金石、文物鉴赏的修养分不开的,他与海内许多著名书画家都有很深的交往。前面提到的明代的制壶名家时大彬,他的原作目前国内只有一件,而这一件珍品,是1975年在江苏江都县丁沟公社的一个明代万历四十四年的墓葬中出土的,当时认为是一把“普通壶”。顾景舟同志闻讯后骑了40里路的自行车赶到丁沟,对这件茗壶做了十分精确的鉴定,指出它确是大彬壶无疑。不久前,我国著名的陶瓷专家冯铣铭也明确地指出,国内真正可信的大彬壶,就只这一件,可见景舟同志鉴别之精。
仿古壶顾景舟制
50多年来,景舟同志创作了数十种壶型,他善制素面光身,不事堆雕。实际上制壶艺术中,素面最难,因为它全身线条毕露,既无假借,亦无藏躲,完全靠造型美、线条美、色调美来抓住观众。所以一件素面壶,一入鉴赏家的眼睛,就纤毫毕露,好坏立见。其精者,就如看二王的书法,耐人寻味;其俗者,往往搔首弄姿,反而不成姿态。当然,我绝没有轻视“花货”(以堆雕捏塑手法摹拟自然形态的器形)和“筋囊货”(壶身处理成有规则的曲直线条纹,如花瓣样筋囊的器形)的意思,这两种壶形及其制作手法,也自有它的独到之处,所谓各有所长,不能相轻也。
石瓢壶顾景舟制
一件佳壶,往往要形神兼备。所谓“形”,当然就是指造型、线条;所谓“神”,就是通过结构匀称、线条流畅简洁、制作精巧、色泽沉静幽秀等各个方面综合形成的一种艺术气质、艺术风格,它往往能引人入胜,叫人入眼难忘。景舟同志的作品,就能够做到形神兼备,毫发不爽,令人看后不能忘怀。
顾景舟(前排左四)和徒弟们
景舟同志几十年来带了 20多个徒弟,其中水平较高的有十多人,现任紫砂陶厂的副厂长高海庚、李昌鸿,就是景舟同志最得意的传人。他们继承了景舟同志的技法,设计和制作也能一丝不苟,而且亦能自出新意,创制佳作。景舟同志说,27年来,像小高这样特别拔尖的人只有一两个,可见人才之难。然而,我们毕竟已经有了一批紫砂特种工艺的优秀传人了,这是值得庆贺的事。
1982年10月4日于北京
玉露诗文顾景舟
延伸阅读:
顾景舟(1915-1996),原名景洲。别称:曼希、瘦萍、武陵逸人、荆南山樵。自号壶叟、老萍。宜兴紫砂名艺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大师。18岁拜名师学艺。上世纪30年代后期至上海制壶仿古。1954年进入宜兴蜀山陶业合作社。1956年被江苏省政府任命为技术辅导,带徒徐汉棠、高海庚、李昌鸿、沈遽华、束凤英、吴群祥等人。一生三次参加全国工艺美术代表大会,被海内外誉为“壶艺泰斗”,作品为海内外各大博物馆、文物馆收藏。
在近千年的紫砂发展史上,顾景舟是一个继往开来的集大成者,他开创了当代的文人茶器,创立了自己的紫砂理论,培育了一代紫砂中坚人才。他的制壶理念,影响着几代紫砂后人,成为不可颠覆的“顾派”,并给后人留下了一大批传世作品。
(原标题:纪念 | 冯其庸先生眼中的紫砂壶艺术与壶艺名家顾景舟)
冯其庸自述:为了存留一些历史的记忆
2017-01-24 08:48:21 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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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彩山水《金塔寺前》 1998年冯其庸画
【著书者说】
这部口述自传,是从2012年8月8日开始的,至今已前后经历四年。延搁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断生病,有时一病就是几个月,这样就把这件事延误下来了。
原先开始口述时,只是说为了馆藏,供读者查阅,要录像、录音,没有说要转成文字出书。后来国家图书馆中国记忆项目中心又把录音转成文字了,我事先并不知道。但是口述录音与文字表述的区别是很大的,何况我的口述几次中断,前后也有脱节和重复,加上我是南方人,语言上也容易出差错,所以文字的加工费了很大功夫。
这部口述自传,主要是叙述我个人的经历,没有涉及学术界、文化界、艺术界的许多朋友,更没有涉及海外的友人,真正只是叙述我个人几十年来坎坷的经历。
这部口述自传又经过了我五次的增删和修改,现在终于定稿了。但现在的定稿,大量是我修改和增补的文字,所以已经不是纯口语化的记录了。我所以同意出书,只是为了存留一些历史的记忆。
我一生受过不少磨难,小时是经常挨饿。日本侵华期间,我从日本鬼子的刺刀尖下躲了过来。三十岁我到了北京,我常常受到当时极左运动的批判。反右运动时,我被学校内定为第三名右派,幸得中央领导来听我的发言,称赞了我,才幸免于难。“文化大革命”开始,我在中国人民大学第一个受批斗,我熬过了这场噩梦似的十年浩劫。1975年,我被借调到文化部,主持《红楼梦》的校订工作,我的命运开始发生了重大的转折,我的许多著作,都是在1975年之后写成的。
我曾十赴新疆,三上帕米尔高原,查实了玄奘取经回归入境的明铁盖山口和经公主堡到达塔什库尔干石头城的瓦罕古道。之后我又穿越米兰、罗布泊、楼兰、龙城、白龙堆、三陇沙入玉门关,查实了玄奘自于阗回归长安的最后路段。
我还花了前后二十年的时间,查证了项羽不死于乌江的历史真相。我的学术道路,是重视文献记载,重视地面遗迹的调查,重视地下发掘的新资料。三者互相印证,才作定论。
我的这部口述自传,简略而扼要地叙述了我九十多年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和我自己开辟的学术道路。2015年2月,我被国务院聘任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愧受之余,希望我的治学经历和著述,能对文史研究领域,稍有裨益;而这本小书,也对想要了解我的人有些用处。
2015年7月8日冯其庸九十又三于瓜饭楼
(本文选自冯其庸在《风雨平生——冯其庸口述自传》一书中的自序和后记,有删节。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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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13张,来自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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