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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早知道作者要撰写一部关于少数民族文化的书稿,但当这部书稿变成出版物拿到手里时,却还是感到非常意外和惊讶。首先是书名《另一半中国史》令我一度愕然,及至读了“目录”、“引子”和历史学家陈梧桐先生写的《序言》,才恍然若有所悟。原来这是专门讲述中国境内匈奴、乌桓与鲜卑、柔然、突厥、回鹘、契丹、羌等近二十个古代少数民族历史的著作,作者在“引子”开端即表示:“迄今被我们称作中国史的,只能算是半个中国史。历史学家所记录的,大多是中原王朝的兴衰荣辱,各少数民族即使偶然被提起,也不过是因为与中原王朝的瓜葛而被迫匆匆地一笔带过。”而那在一般史书中“一笔带过”的民族历史的谜团,诸如楼兰古国的消失、草原帝国的远征、游牧部落的逐渐融入,却勾起了读史者强烈的求知欲,希望借助智者的指点一一找到探求的路径。而“痛过追踪求源,使模糊的民族渊源变得明晰;通过归纳整理,使残缺的民族记忆变得系统;通过剖析思辨,使单调乏味的历史事件变得生动”,也正是作者撰写这部书稿的最初动机。
中国历史著作的两大系统,无论是纪传体还是编年体,其汉民族本位的历史观却是共同的。自然,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这样的观念自有其产生的合理性,可是到了现代社会民族平权的时代,依然抱持以某一个民族为主体的观念作为建立现代国家的基础,显然已是十分落后。不过,即使国家宪法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缔造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平等、团结、互助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已经确立,并将继续加强。在维护民族团结的斗争中,要反对大民族主义,主要是大汉族主义,也要反对地方民族主义。国家尽一切努力,促进全国各民族的共同繁荣。”受长期的封建文化观念特别是历史观念的影响,普通民众对“平等、团结、互助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能否真正认识到位,恐怕仍然不同程度地存在问题。从这个角度言之,历史学家有责任借助现代国家观念和民族观念,跳出汉民族本位的传统视角,重新打量古代中国的国家政权、民族互动与文化生成,可能会对中华民族、中华文明诸概念形成新的、更丰富的认识,也自然可以对普通民众业已形成的固定观念发挥潜移默化的启蒙作用。《另一半中国史》或许并无意构筑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史学框架,但从中国境内民族个体、特别是众多“少数民族”个体的角度讲述中国历史、并试图完整体现的意图却十分显著,这样的自觉对已经习惯了《中国通史》编写体例的读者来说,确有耳目一新之感。
实际上,正如每个中国人都有自己的“中国梦”一样,几千年来生存、繁衍于古中国这块土地上的不同民族尽管有着各自的利益纷争,却又都有着各自的“中国梦”。在1912年中华民国建立之前,并没有一个由单一民族构成的统一的中国,而只有秦、汉、唐、宋、元、明、清这样相对强大的封建王朝,其中元、清两朝事实上就是非汉族正统的,那些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建立长期、稳定、庞大政权的匈奴、柔然、吐蕃、乌孙等民族,谁又能说他们就没有统一中国的资格?或者没有繁荣中华文明的权利?从另方面说,若没有几千年来不同民族个体的互动和融汇,无论这种互动与融汇是以战争或和平的方式,则所谓中国文化、中华文明不知要单调、偏枯多少了。
除此之外,如何有效地叙述这样一种新历史观关照下的中国故事,似乎也是作者用心探索、尝试的,以民族个体分章,以“故事”分节,以诗化的语言叙述,时而跳跃出一两句作者的人生感悟,不少地方甚至非常细致地为某些字词注了音,作者的“历史癖”借助这些叙述策略一一落到了实处。我曾自视与作者相知,及至读完这部别致、有趣的“中国故事”,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愚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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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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