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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象牙塔的高校博物馆
魏贤华
作为一个外乡人,清明节不方便回家祭祖,也不愿意扎堆去景区,于是带着孩子去逛了一下成都理工大学博物馆。理工大学作为我的母校,我对此博物馆是自然熟悉,孩子其实在幼儿园阶段也去过两次,不过我俩去此新馆第一次。
新馆多了一个名字——成都自然博物馆,地址也从校内迁至学校旁,门口就是地铁站。孩子看的很投入认真,对比去年参观四川大学博物馆的情形,可以大致了解一下高校博物馆的过去与当下。
这两所高校博物馆共同点都是由大学与成都市政府共建,因而其地址都在学校旁。成都理工大学博物馆投资10亿,总建筑面积5万余平方米,其中地上四层、地下一层,展厅面积约1.7万平方米;四川大学博物馆投资13亿,总建筑面积达7万平方米,展厅分4层,展区面积约1万平方米。两个新馆,建筑设计、展厅布局包括藏品等方面都是非常不错。可以看出成都作为一个新一线城市,财政实力较强并且在文化建设方面是非常愿意投入,这对于市民来说是件好事。
博物馆与许多现代中国才有的事物一样,都是舶来品。其英文单词Museum来自于希腊神话中的女神缪斯,她们是宙斯的九个女儿,分别掌管艺术和科学。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大帝建立了一个地跨欧亚非大帝国——古马其顿,四处征战过程中把搜集和掠夺来的许多珍贵的艺术品和稀有古物交给他的教师亚里士多德整理研究,亚里士多德曾利用这些文化遗产进行教学、传播知识。后来,亚历山大的继任者创建了一座专门收藏文化珍品的缪斯神庙,因此博物馆借用此名。如此看来,西方人的大英博物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卢浮宫的藏品来源与用途都与“缪斯神庙”无异。
倒是“博物”一词,中国自古就有,字面意思为能辨识多种事物;《尚书》称博识多闻的人为“博物君子”;《汉书·楚元王传赞》中也有“博物洽闻,通达古今”之意。目前其英文为“Natural science”,指动植物、矿物、生理一类学科的统称。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孔庙也是最早的博物馆。中国皇家或贵族历来有收集精品的传统,大概乾隆皇帝是最有名的一位,只不过这些宝贝只能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独乐乐”,至于所谓的研究、传播“众乐乐”那是不存在的。冯玉祥把末代皇帝赶出紫禁城次年,故宫博物院就成立了,这无疑反应了当时国人初具现代国家和民族的概念,皇帝们的宝贝就理所当然应该进故宫博物院而成为人民共有的文物。
根据国际博物馆协会,博物馆的定义为:为社会服务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它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向公众开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博物馆促进多样性和可持续性。博物馆以符合道德且专业的方式进行运营和交流,并在社区的参与下,为教育、欣赏、深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A museum is a not-for-profit, permanent institution in the service of society that researches, collects, conserves, interprets and exhibits tangible and intangible heritage. Open to the public, accessible and inclusive, museums foster diversity and sustainability. They operate and communicate ethically, professionally and with the participation of communities, offering varied experiences for education, enjoyment, reflection and knowledge sharing.”
尽管博物馆为一非营利性机构,其存在及其形式却高度依赖于社会经济、科技、文化等特别是经济的水平。如四川大学博物馆在本世纪就已经两次建新馆(2005年、2023年),无疑是我国经济高速发展国力不断提升的写照。让我所惊讶的是,四川大学(前身之一华西协合大学)博物馆的成立比故宫博物院还早六年。这也受益于当时美国、英国、加拿大三国基督机会联合办学,当时正处于五四新文化运动,西方的文化体系结合了国民的启蒙思潮,成就了这所百年博物馆。解放后院系调整后为四川大学历史系博物馆,展厅主要有:自然篇、考古篇、民俗篇、民族篇等,可以看出其专长为历史、考古和社会学,“三星堆”研究、藏羌彝等民族研究均是四川大学的特长。
成都理工大学博物馆则起源于地质相关专业教学实习的标本陈列室,直到1980年代才升级为博物馆,1990年代已经成为成都市的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常有成批中小学生来参观学习,2023年参观人数已超过200万。新馆含有以下展厅:缤纷生命厅、生命探源厅、恐龙探秘厅、龙行川渝厅、矿产资源厅、地质环境厅,其地质矿产的特色非常突出,除了恐龙这个大IP,学校在攀枝花矿产、四川盆地气田、地震滑坡防灾等方面的科研积淀也在博物馆中凸显。
这两所博物馆,从青少年角度来看,成都理工大学博物馆无疑更有吸引力。其镇馆之宝——著名的合川马门溪龙化石在世界上的恐龙化石里块头位居前列,此外还有许多矿物宝石都很具视觉冲击,展品来源地遍及南极、北极、珠峰及太平洋洋底;展厅里人头攒动,激动的声音也不时响起。与之对比的是,四川大学博物馆为综合性博物馆,认知门槛稍高,需要一定的历史、人文知识,加之其它博物馆有不少内容会与之重叠,如附近的三星堆博物馆、非遗博览园、省博物馆、市博物馆,使得其主题特色略微欠缺,参观人次并不如理工大学博物馆(未能查到数据,为本人亲身体会的感觉)。
两所大学都是国家双一流建设高校,成都理工大学为省属院校,2023年经费预算约20亿;而四川大学为部属院校,2023年经费预算约120亿。尽管两所大学在川内高校相对比较“富裕”,但要建成现在如此规模的博物馆建筑并运营不太可能。自九十年代起理工大学博物馆在校内三次易址(我曾去过三个馆址),起因基本都是学校教学科研用楼的调整,由此能看出其经费的“捉襟见肘”造成恐龙们数次搬家。博物馆在校内为一处级的教学辅助单位,其预算主要来自学校的教学、科研与行政费用外加竞争性的科研经费,而后者通常需要围绕一个特别的课题开展因而基本无法用于博物馆的日常运行。高校博物馆寻求与地方共建甚至冠名权与地方共享无疑是一条双赢的选择:从博物馆定义而言,这可增强其“向社会公众开放”、“社区的参与下”的属性;打破行政壁垒的同时,高校博物馆获得了更多经费支持而地方政府也无需耗费过多的财政来建设额外的博物馆。
“产学研”是高校的科研趋势,科研成果要走出象牙塔在市场经济中发挥作用。而对于高校博物馆可能还不止“产学研”层面,更多的还在于与国民素质紧密相关的文化建设、科普教育。从科普中国网站看到的“成都理工大学博物馆2023年度终期科普绩效自评”,各项数据不错,最后谈及到存在问题:科普经费投入不足、专业人才缺乏。这反映了我国科普工作的不足,在展厅里虽然有相关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科研成果,但还需要以更通俗易懂的形式传播。
我的另外一所母校——电子科技大学在校庆60周年(2016年)的时候,也建成了中国第一座综合性电子科技博物馆,主要记录推动电子科技发展特别是中国电子科技发展的重要人物和事件,展品包括通信、雷达、广播电视、电子测量仪器、电子元器件、计算机六个电子工业领域,展厅面积1800平方米,每年接待观众5万余人。每个大学都有其历史渊源与专业特色,博物馆无疑代表了其精神内涵与历史积淀,本来都是一些专业的研究成果或对象陈列在象牙塔中,开放给社会群体尤其是青少年作科普、历史、艺术、通识教育无疑再次增加了它们的利用价值;也有许多展品为行业的精英校友捐赠,博物馆还维系着校友、行业交流的纽带。
清华大学前校长梅贻琦的名言:“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中国高等教育经过过去二十多年的告诉发展,兴建了许多大的“楼堂馆”也包括我们现在看到的新建博物馆,都可谓富丽堂皇。姑且不讨论何为大师,但这些“楼堂馆”以及里面的知识应为社会所用,应造福大众,我所参观的几所高校博物馆显然在行动。
202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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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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