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目有问题：没人证明它失败，倒有很多人说它很成功。这儿不过是学着高考试题的样子拟一道“论述题”，因为新学了一两个概念，为了检验学习效果，只好提出这个命题——当然，说失败只是客气，实在不好意思夸它成功。其实，相反的命题完全可以用同样的原理和逻辑来证明。

前些天收到一本刚参加美国图书博览会（Book Expo America,2015）的新书，《国家为什么会失败》（湖南科技出版社），原名Why Nations Fail: Origins of Power, Poverty and Prosperity，作者是MIT的Daron Acemoglu和哈佛的James A. Robinson。他们认为国家发展不在于经济政策、地理环境和文化背景，而在于制度——两种制度模式：包容性的（inclusive）和攫取性的（extractive）。两种模式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以及它们的“组合”决定了国家的不同命运。

我原以为与inclusive相对的是exclusive，但作者用的是extractive，照字典的意思不好理解，他们自己的解释很清楚：extractive是in the limit “absolutism”。在他们看来，贫穷是因为新的absolutism：It is impossible to understand manyof the poorest regions of the world at the end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 withoutunderstanding the new absolutism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 communism. 而国家的失败，是因为extractive institutions：

Countries become failed states not because of their geography or their culture, but because of the legacy of extractive institutions, which concentrate power and wealth in the hands of those controlling the state, opening the way for unrest, strife, and civil war. Extractive institutions also directly contribute to the gradual failing of the state by neglecting investment in the most basic public services…

包容性制度下的发展有一点特别重要，就是包容“创造性的破坏”（creative destruction），而这是extractive institutions恐惧的；它怕破坏，所以恶性循环。当然，历史也会发生“制度漂移”（institutional drift），它与基因漂移一样，会带来巨大的变化，特别是在“危机关头”（critical juncture），如法国大革命、欧洲的黑死病。Ex.有可能转变为In.，不过，有时还得靠运气，因为历史常常是偶然发生的。（In addition some luck is key, because history always unfolds in a contingent way.）

作者自己的幻灯片

In-Ex理论很宏大，因而难免肥胖症，如Popper爵爷说的，什么都想说明的理论等于什么也没说。（a theory that explains everything, explains nothing. 我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抱歉的是，有人也用它来回敬爵爷的“证伪论”。）不过它也许更像全球变暖的理论：什么都解释了，却没什么预言（The Theory that Predicts Nothing and Explains Everything）。

我对书中所提各个国家的事儿不感兴趣，但喜欢In-Ex理论的提法，于是想着活学活用现学现卖地来“浅析”刚刚过去的高考——还因为正好在前几天看到The New York Times Upfront（《纽约时报》与Scholar Inc合作的青少年时政杂志，口号是The teacher's online companion to the newsmagazine for teens）（http://upfront.scholastic.com/）向美国同学介绍中国的一个补习学校（cram school）。检索才知道，那学校可有名了，早就是“中国最大的高考工厂”（China'sLargest Gaokao Factory），还听电视新闻说它是“亚洲最大的”，我想一定也是世界最大的，正如本街最好的理发师也是世界最好的理发师。这类工厂的存在，是因为有“国标”便于老师生产和验收——这不过是Ex传统在教育工地的体现而已。因为高考的Ex属性，它天生就害怕“创造性的破坏”，所以改革嚷嚷不过是黄鹂鸣翠柳好听好看而已。

根据Ex-In原理，即使Ex的高考制度（假定我们乐观地认为这个世界第一的制度不会改变）也可能漂移到形式上的In考试——不需要破坏Ex的规矩，但可以创造性地破坏考卷，至少，可以让高考工厂失去产品标准，让它的产品都不及格，那么高考也许就勉强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