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作家（science writer）Matthew Hutson有篇文章谈三本关于脑的新书（http://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books-about-the-brain-ha-joy-guilt-anger-love-and-consciousness-and-the-brain/2014/03/21/95700d56-a54d-11e3-84d4-e59b1709222c_story.html），没见过书，只见俩词儿似曾相识：

意大利神经学家Frazzetto发现，诗人比神经学家和生化学家更懂人类感觉。幸亏Heidegger, Caravaggio 和Proust都不是神经学家，假如他们是，就揭示不出那么多心理活动了。F承认，当他经历或考察自己作为不同角色的情感事件时，首先想到的知识源泉几乎都不是神经学的（“When I experience or examine an emotional incident along my trajectory as a man, a friend, a lover, a son or a colleague, the first reservoir of knowledge I consult for explanations and meaning is hardly ever neuroscience.”）

相识的两个词是Proust和神经学家——这是我在第二个地方看见普鲁斯特的名字与神经学连在一起——以前有本小书就叫Proust Was Neuroscientist (by John Lehrer, Mariner Book 2008)。看那书名，猜想作者大概要用神经学的概念去解析小玛德莱娜点心之类的——想当然耳，可惜几猜乎错了。原来，书里写了八个人，八个艺术家；写他们如何预言（anticipated）了神经科学的发现——这一点似乎与Frazzetto的观点一致——那“八仙”除了M. Proust，还有W. Whitman, G. Eliot, A. Escoffier, P. Cezanne, II. Stravinsky, G.Stein和V. Woolf。（我没见过Escoffier。）

Proust发现了什么呢？真实的巴黎人的生活场景。他能在一个几百字的句子（几百个洋文字差不多一页A4呢）里塞进五花八门的东西，末了还要对那些东西发表感想。同样喜欢絮叨的Henry James说老P的风格“令人极度厌倦也极度迷恋”（inconceivable boredom associated with the most extreme ecstasy which it is possible to imagine）。老P的“漫长的”记忆，直觉地发现了现代神经学的一些基本概念。今天的科学家们为大脑划分记忆区时，大概没想到他们正在“模仿”（channel）一个小说家。

老P相信，艺术和科学都应对“事实”，“印象之于作家犹如实验之于科学家”（the impression is for the writer what experimentation is for the scientist）——这个观点还可以更有趣地引申开去：正如物理学的语言是数学，神经学的语言应该是文学和艺术。如果（也许）每个数学概念都能找到实在的对象（cf.“只有可观测量才是物理的么？”），那么艺术家们描绘的奇异幻境也能找到神经学的根据。如果从了这一点，神经学家们大概用不着找大大小小的动物来做实验了，而应该去文艺作品里挖掘原始的活生生的“实验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