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色彩大师东山魁夷原不明白中国画家为什么喜欢用水墨作画,到过黄山以后,他自己也放弃色彩而改用水墨了。这倒不算什么大觉悟、大发现——我去过黄山后,也对水墨画甚至中国艺术的精神有了真切的体会——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水墨画没有伴随山水诗出现?而要等几百年后从唐人的风尚里产生呢?
类似的问题还有,词没有从乐府诗生出来,而要等到“诗余”了才兴起——尽管后来说它的起源可以追得很远。
从色彩向水墨,从诗向词,其演化的一个共同特征是从写实到写意,从描摹形象到抒发性情——尽在转化之前也有写意和写性情的。这一点令我想起现代数学的兴起——也从数学与艺术的类比想起的。Poincare在《科学的价值》里说:
如果允许我继续拿这些优美艺术来比,那么把外部世界置诸脑后的纯数学家,就好比是懂得和谐地结合色彩与形态却没有模特儿的画家。
尽管老P紧接着批判了这种倾向,说那种“创造力很快就会枯竭”,但我喜欢他的前半句,说明了一个事实。也在那个时代,康定斯基就在绘画里实践了把“色彩与形态”分立开来。他说(《论艺术里的精神》):
我们可以推测这样的绘画现象,并且,如果要将它表现出来的话,就不应当完全遵循物质规律……而应当遵循内在需要的规律,这样的规律也就是精神规律。
纯数学就是脱离了外在世界的“抽象画”,是它的“内在需要”决定了它的形式和发展。水墨画写的是精神,长短句写的是性情,独立的数学发展的是形式(或Hardy说的“模式”),现代物理学也似乎越来越倾向于精神的满足。看来,科学从现实的法则转向精神的愉悦,正是秉承了艺术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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