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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理七里桥的观音堂(感通寺就在它上面的山上)住过好些日子,每天都在堂内外溜达。大理与观音渊源深厚。传说南诏王就是观音点化的。《白国因由》(我在大理州博物馆买过一个线装本)说,阿育王来到“山青水秀”的白国阳南村,他的老师优波毱多告诉他,观音曾在此修行,你也可以让太子来镇此地。于是“封仲子骠信苴于白国”。“骠信苴号神明天子,即五百神王也。……唐贞观二年,天师观星奏曰:“西南有王者起。”上命访之,有细奴罗者出,遂为白国王。”(细奴罗即第一代南诏王。)王子封滇的传说,更详细的可见元人张道宗《记古滇说集》,但里面受封的是三王子,而不是老二(“仲子”)。牵强阿育王与大理的线索似乎是Gandhara这个地名,汉译乾陀罗、犍陀罗等,意为香风,本是印度地名,“国内多生香气之花,故名香遍国。”而旧史多称大理为妙香国。清人《鸡足山志》(我在鸡足山买过这本书)引《五灯会元》说“优波毱多携阿育王渡西洱河诣鸡足山”,似乎阿育王真随师徒来过大理(鸡足山为迦叶道场,),但我检索今本《五灯会元》,没找到这句话。有人指出,南诏佛教其实是从四川甚至成都的大慈寺传过去的,但南诏(与大唐闹僵时)想割裂与中土的关系,就自编了一套立国史,直接从印度找源头。
《白国因由》几乎就是一本观音与大理的“因缘故事”。其中第十六个特别有趣,也讲了观音堂的来历,而且当地人对这个故事也津津乐道:
唐天宝八年,云南太守张虔陀贪虐无道,阁罗凤诏怒而杀之,事闻于上,上命元帅鲜于仲通并大将王天运二人领兵十万取大理。行至白崖,罗凤闻兵至,遂命子凤伽异统兵迎敌,遇天运于途,使人说之曰:“汉人待将军平常,不如任我国希老,富贵不少。”天运闻言,遂不专攻。于是白兵四下夹攻,天运败亡。仲通方欲进兵,被伽异埋兵后取,则汉兵尽亡,逃回者仅六七人。后有奸臣杨国忠欲欺上邀功,仍请兵报复。上令节度使李秘、何履光将兵十五万从交趾国来,至龙尾关,罗凤夜静揭营,汉兵内乱自杀死。上复令张阿蛮将兵二十万讨大理,白兵一时胆大,阵败难于抵挡。忽遇一老人曰:“你们兵败矣。速造十一面观音像敬之,汉兵自然不能施力,如明早不出,事不可救。”罗凤闯言,造而敬之。次日与汉兵会战,汉兵俱不能举动,束手待戮。诏兵复胜。汉兵死不计数,罗凤立万人冢以祭之,曰:“吾所诛者仇人,所祭者义士也。”事毕,追访老人,追至天长寺前,老人立于石版上,遂不见。
(《南诏德化碑》记录了这场著名的“天宝之战”,我到碑前看过,原文3800余字,如今残存不足300。)这会儿我感兴趣的故事里的“十一面观音”。其像如何,我以前没见过;在日本却见多有供奉,如清水寺、三十三间堂和兴福寺,其观音像都是国宝。现在我对它多一点感觉了,因为敦煌壁画。
莫高第3窟就是一个“观音窟”,南北两壁都是十一面千手观音立像,呈现了十一面的两种排列方式:南壁为371式,北壁为551式(自下而上)。这两个图都是线描杰作,能从一壁见中国人物画的多种线描技艺,如铁线、兰叶、折芦、行云流水等等。有趣的是,壁间留有一个题记,“甘州史小玉笔”(现在看不到了),或以为这位史兄就是壁画的作者。纪录片《敦煌》干脆借史兄带观众穿越敦煌。(盛唐时期的444窟也留有史兄的题记:“至正十七年正月六日来此记耳”,那么,史兄大概只是元代的一个“到此一游”的观众,他题记的年代也就不能作为此窟断代的根据。)
在成都博物馆的第3窟模型最近关闭了,听说是去参加英国查尔斯王子的传统艺术学院的慈善活动。观音是无助者的福音,她(他)对佛说(《十一面观世音神咒经》):“若善男子善女人及一切众生,昼夜殷勤称我名者,皆得阿毗跋致地,现身得离一切苦恼,一切障难一切怖畏,及三业罪悉得除灭。况复有人依此经教如法修行。当知是人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如在掌中。”从浪漫的想象力说,佛家远远超越了西方的宗教和艺术,他们听观音现身说法,比自己做礼拜更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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