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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要到亲戚,去嵇家铺子买口尺八铁锅。远远地听到叮、嗒、叮、嗒的声音;院子没有墙,西厢没有门,四十来岁的师父半裸着抡锤,拿着小锤的徒弟却穿着齐整。
站在檐下已是热气逼人,把手向前一伸,说:“尺八锅,钱正好,家里人问过你家里的”,没说完就笑起来。师傅放下大锤,点头笑笑,算是招呼;徒弟用小锤一指,说:“自己进西屋拿吧,钱就放到锅里”,转身将已成形的铁铲送入炉膛,再取出一块红得透黄的铁块,叮、嗒、叮、嗒的敲打起来。
正房西间有门朝外,器物真不少。锅放在西南角,有柄小锅两种各两个,都放在最大的锅里;另有三种锅分别摞着。哪个是尺八锅呢?真是不知道啊。出门再到厢房,等锤声停下, 叫声 “师傅” 就笑出声来,然后展开双手。徒弟笑道:“尺八锅都不知道?家里人给钱正好,就没剪个尺样子给你?” 小锤“ 叮” 的一声又敲向铁砧。师傅跟着笑起来,只是大锤举起却又放下,用毛巾擦了手,缓步走出。徒弟说:“他读书识字,能不知道尺寸?”
我只能苦笑,摇头再摇头,眼角瞥见铺晒的麦杆,突起激灵,抓起一把,进了库房。铁锅的标志是口径,这我知道,用麦秆量了六个长度,剪断了放到地上,理直之后一端取齐。前四个差距相同,后两个差距不同。转头高声问道:“都是整尺寸吧?” 师徒俩站在门外看着,并不回话。
甲在乙、丙之间,而丙是乙的双倍,都是整寸,就是二寸、三寸、四寸;锅④ 是锅①的双倍而相差三个三寸,就是两个九寸。我站起来,“一尺八”,将那根麦秆递向师傅,再伸手取锅。
徒弟接过麦秆,进了屋,看看我,又回头看看师傅,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师傅取过麦秆,弯腰放回地上,比齐了,拿起旁边剪刀,剪出甲乙丙三段,立在左掌,靠在刀口之中。徒弟说:“懂了,相差一寸”,拿着三截麦秆去量锅耳,“耳有半寸的”。
“这两个没有锅耳却叫耳锅,也是有趣啊”。徒弟说:“九寸的才叫耳锅,一尺二的叫大勺,炒菜用的”。
师傅拿着剪刀轻轻地敲了锅沿、锅耳七八下,而后往外走,立在院子中间。我扭着身子摆手几次,也就离开小路走上满是汽车的大街;身后传来琴音,音调似曾相识,却听不分明,转身欲回之际——醒啦,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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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表中秦汉尺23.1 cm、明清尺32.0 cm以及今市尺33.3 cm 可信,其余似不够准确,如三国和两晋皆24.2 cm 有些粗疏。曹魏尺长24.0 cm (或稍大,但肯定小于24.1 cm),蜀汉23.1 cm,孙吴24.8 cm,晋 24.6 cm。作为制度的尺长是精确的。
曾有多位专家说,确定先秦尺度已是不可能。不过,器物制作只要使用了尺件,也就保存了尺长的信息,稍作测算即可判断。“不可能”三个字,似乎最好不说。
说到麦秆,想到2020年1月13日贴出的“选麦穗的数值试验”(请点击),其时专家正说呼吸系统的新型冠状肺炎 “人不传人”;自己当然是医学的外行,却知道疫病流行已然不可避免——只是没有想到防控三年;两天后携带准备返程佩戴的口罩经北京去美国,2月28日再经北京返回焦作;9月8日起在讲授岩土力学和隧道工程之余学习历史。选择是权利,只是有些压力。
从100个麦穗中选取一个,逐个观察而决定是否选取;选后不得更换!
观察前37个确定极大值而选取其后出现的更大者(37% 规则),有37%的可能会落空。……. 倘若看了75个都不能满意,看到第76个时知道已过了3/4、只剩下1/4的历程。您想,既然麦穗随机排列,最好的或许已不能取得;眼前的这个若能进入前三名,大约就是剩余的25个中最好的。在可选中选出可能的最好,才是切实可行的生活态度。怎能说不比前面的都好就不要呢,那是贪婪啊!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75648-1214062.html
器物有尺寸,话语有分寸,都是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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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3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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