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是“望子成——子”：父母面前永不变化的孩子，“内人”身边终身依靠的“外子”，朋友之交肝胆相照的汉子，民族之中顶天立地的赤子

      犬子成婚，老子发昏。多年来拒绝与任何女孩约会，并口口声声“要当和尚”的儿子，突然一反常态的接受了一次约会。而后，特意买了一个电脑摄像头开始了地下党式的视频聊天。直到有一天，领回家一位笑也甜、嘴也甜的大姑娘，当这位素昧平生的大姑娘冲着我叫了一声“爸爸”时，朝胜真的开始“发昏”了。

  习惯了和儿子嘻嘻哈哈地搞笑，习惯了和儿子调侃胡吹恶作剧，习惯了和儿子拍肩搭背“哥俩好”。甚至有一回到北京开会，顺便把读研究生的儿子约出来吃饭时，朋友们听了我俩没大没小的对话，一致认为儿子比我“成熟”。却没有料到居然一下子“成熟”到让我有些陌生的地步。

  儿子单纯，单纯到一位小姑娘评价他“像个大婴儿”。小姑娘的戏言竟然巧合了老子《道德经》中的一句话：“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后来细细观察，这位一米八三、二百余斤的“大婴儿”，确有点“专气致柔”的意思：纯净如水的眼睛、温润稚真的笑容、豁达坦荡的心境、憨厚善良的脾性……这一切似乎从幼儿园起就没有改变过。对了，说到幼儿园让我想起了在合肥时，因为工作太忙就为儿子联系了一家“全托”幼儿园。送去不足一周，我路过那家幼儿园，就悄悄地趴在窗口看看儿子。好像心有灵犀，儿子也在往窗口看，我们目光相对时，担心儿子会哭闹回家，不料他居然忧郁地瞧了我一会儿，就埋头趴在小桌上再也不抬头。次日，我坚决地把儿子从“全托”解救了出来。宁可早出晚归麻烦一点，也要每天欢天喜地的和儿子手拉手回家。

  家在儿子心中是相当重要的，除了上学和上班，其余时间儿子全部呆在家里，从幼儿园直到“宅男”。不久前，外婆和妈妈还在发愁这个下班就不下“绣楼”的大婴儿，“宅”在家里何时是个头？不料，说话间儿子就要“另立山头”组建小巢辞我们而去了。又像当年儿子离家“全托”，只是少了那扇偷看的窗……

  儿子秉性温和宽容，却也有几分狷介孤高。还在上初中时，因为不愿接受校门口自行车管理员的“颐指气使”，从此上学弃车步行。广州一年有三季濡热，儿子每天上下学路过中山路新大新百货商场，就会满头大汗地站在有冷气的大门口凉快一会。沾了新大新冷气的“便宜”，小心眼里一定是洋洋得意的。后来，儿子在顺德读中学时，我偶尔周末或周一顺便接送他，儿子一定要我把汽车停得离学校远远的。儿子崇尚独立成长，身后跟着爸爸妈妈让同学看见是很没有面子的。

  在合肥时，一次我带着上幼儿园的儿子，和中国科技大学的朋友温元凯在饭店吃饭。温元凯点了一个“田鸡”，儿子问我，什么是田鸡？我回答，就是青蛙。儿子闻言马上急眼，提高了嗓门对我和温元凯说，“你们怎么能吃青蛙姐姐？！”温元凯立即“闻过则改”在菜单上把田鸡划去，并很有感触地说，有些事情，我们不如小孩子。

  在合肥工作，因为工资低负担重。儿子小时总有点营养不良，消瘦的身体顶着一个大脑袋，眼睛显得特别大。我们有时会在菜市场买上两块钱的巢湖小虾，把虾仁挤出来炒给儿子吃，虾头和虾皮洗净用纱布包着，放在锅里煮青菜汤。至今我还怀念那菜汤的鲜美。

  虽然经济拮据，有时出差也会给儿子买个玩具。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去武汉出差，买了一个带轨道的玩具火车。儿子喜出望外，可是妈妈总怕他玩坏了，每次只让玩一会就收起来。没办法儿子只好和小伙伴在安徽团省委的大院里，玩那堆总也不会坏的小石头。前几年，我路过合肥旧家，在床底下一个杂物箱里又翻出了小火车。儿子长大了，玩具还没坏。这是成长的遗憾。

  记者的工作总是和家人离多聚少，特别是我调到科技日报后，先后派往几个省的记者站工作，甚至一连好几个春节都没能回家。不知不觉中，儿子长大博览群书，可以和我聊“老庄”、品“三国”、评“红楼”了。后来，我的许多电脑网络技能都是靠儿子转授。现在，儿子对国内外重大事件的见解常常让我感到视角独特颇受启发。再后来，儿子就比我“成熟”了。一天在广东科技厅大院，晴亮亮的天突然一声炸雷忽降大雨。满院的人慌忙躲雨，我连跑带跳地躲到科学馆的大屋檐下，回头一看有个人依然若无其事信步而行，原来是儿子。后来我问他，大家都忙着躲雨，你为啥不跑？他回答，不就是下雨吗，为什么要跑？大不了回家洗个澡呗。

  想想也对，世上许多事情，也不过就是“洗个澡”，何必惊慌失措呢。惊雷当头而气定神闲，这就是修养的境界了。

  对儿子，我没有尽到今天许多父亲应尽的责任。但是，聊以自慰的是，我一直都没给儿子“望子成龙”的压力和折磨。儿子小时，我们多是玩伴；儿子读书，我们变成同学；儿子工作，我们常常共事；儿子生活，我们更是挚友。今天，儿子成婚离家，似乎像多年前我们分居两地时常常发生的那样，又到了一次分手挥别的人生站台。

  此刻，我依然是“望子成——子”：父母面前永不变化的孩子，“内人”身边终身依靠的“外子”，朋友之交肝胆相照的汉子，民族之中顶天立地的赤子。

  贺儿成婚送上喜联一幅：

  贵气而无傲气，大气而无俗气，文气而无呆气，勇气而无野气。莫若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成家不忘大家，爱家不忘治家，持家不忘俭家，齐家不忘国家。索性百家诸子，尽收一屋也！

  上联寄修身养性之望，下联嘱理家立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