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译传播科学之艺术

武夷山编译

《科学美国人》杂志网站2017年12月7日发表了美国密苏里大学公共卫生硕士计划的主任Lise Saffran女士的博文，The Art of Translating Science（转译传播科学之艺术）。我觉得此文很有见地，编译一下。

     最近《纽约时报杂志》有一篇对艾米丽.威尔逊的报道，她是第一个将荷马史诗《奥德赛》译为英语的女性。威尔逊说过，“所有翻译都是阐释”。那篇报道的作者是Wyatt Mason，他用此前各种《奥德赛》译本对英雄奥德赛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描述来论证“所有翻译都是阐释”的看法。例如，希腊语有一个形容词是polytropos（据“岁月在 我在”公众号介绍，该词是《奥德赛》中出现的第一个形容词，其本义是“许多转折”，见https://zhuanlan.zhihu.com/p/612981773）。据此，奥德赛被描述（翻译）得各式各样：狡猾的，深刻的，看起来就可疑的，富有机智的，多侧面的，等等。

   威尔逊将polytropos译为complicated（复杂的）。威尔逊对奥德赛的理解把握是包容模糊性的，而其他译本没有做到。选择了这个英语词，威尔逊其实就邀请读者从一个相当不同的视角来重新审视奥德赛。甚至可以说，选择这个词就改变了整个故事。事实上，威尔逊说过，“‘那个故事是怎么回事？’这整个问题之回答，将取决于你所采用的语言、词汇”。

    容忍模糊性的能力是健康人文学之重要标志。健康人文学是我在公共卫生和创意写作两个领域摸索多年后决定安身立命的领域。公共卫生实践有很多目标，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目标是，转译科学证据并将之用于公共政策的制定过程。这里涉及的事情基本上属于广义的科学转播——科学传播领域也经常采用“转译”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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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传播的缺失模型所涉及的转译，就是要教会科学家要更晓畅地说话和写作，帮助公众理解复杂的科学概念。不过，科学传播文献一直在演进，近些年来，缺失模型之类的模型受到一些学者的严峻挑战。他们指出，对于政治化了的议题，人们的理解能力常常被其根本不愿倾听的行为所压制。无论科学发现的含义是多么清楚，无论受众的科学素养有多高，如果某信息对受众的认同感构成了威胁，那么科学家再怎么努力传播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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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科学传播是转译或翻译，那么就会发生两个情况。

  第一，既然科学传播是翻译，我们就得严肃地认识到，我们从事的是一种艺术活动，是非常依赖于语言和意象的精微处理来讲好故事的。在艺术活动中，美学选择是高风险的决策。正如《奥德赛》译者艾米丽.威尔逊提醒我们的，一个单词就可能改变整个故事的意义。美国乔治梅森大学气候变化传播中心的研究人员曾在俄克拉荷马州对一些居民就气候变化问题进行访谈，他们发现，真正打动百姓的意象，并非气候变化将会使未来的环境多么糟糕，而是1930年代的沙尘暴，沙尘遮天蔽日的景象如在眼前。

诗人和翻译家 Martha Collins女士曾指出，谈到翻译艺术，较简单、较忠实于原文的译法在传达意义、促进理解方面并不占上风。坦率地说，翻译版本不应该仅仅是是原文的忠实复制版。

这就进入了第二种情况。既然科学传播是翻译，那么无论对于公众还是对于科学家，学习和倾听都同等重要。Massimiano Bucchi在2008年出版的Handbook of Public Communica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公众科技传播手册）中写道，“常民知识并非专家知识之贫瘠版本和数量上次等的版本；它是性质不同的知识”。我不是说，邮局人员或兽医关于次表层海温的知识同气候科学家一样丰富；我只是说，翻译行为不仅关涉事实，而且关涉意义。一首德语诗歌的法语译文并不是原诗的简化次等版本，而是用一种不同然而等效的语言进行的最忠实的表达。如果你将希腊语的东西译为英语，并不是因为希腊语比英语地位高。希腊语是一条河的此岸，英语是彼岸，翻译是连接两岸的桥梁。

    如果我们承认，我们从事的科学转播是翻译，不仅是隐喻意义上的翻译，而是实打实的翻译，那么翻译艺术就是不可或缺的了。我们采用的工具必须超越事实，还要纳入语言和意象的跳跃翻转，从而让新意义在受众的头脑和心灵中扎根。这使我们有可能通过科学传播，让公众接受到一个甚至更为真实的东西，一个更易理解的东西，一个能感动我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