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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博物学文化》,刘华杰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5月出版
科学好比人类文明进步的一条腿,如果博物学是科学事业的一个从属部分,那么就只有一条腿;如果“博物学平行于自然科学存在并发展”,则博物学好比人类文明进步的另一条腿。
两条腿走路,交替迈步,总比一条腿蹦着走要稳健得多。
■武夷山
我多次说过:我是“多样性”的信徒。无论是生物多样性、文化多样性、语言多样性还是技术形态多样性,对于人类的可持续发展都至关重要。按我粗浅的理解,博物学显然具有促进和保护多样性之效,而人们欣赏、推崇的其他很多事物,比如颠覆性技术,在给人类生活添彩的同时,却也在破坏着广义的多样性景观,不可不引起我们的警惕。我也愿意从多样化的视角,来赏析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刘华杰主编的著作《西方博物学文化》。
刘华杰在“引言”中写道:“相对于把博物学仅视为科学事业的从属部分,我们愿意在此提出更有吸引力的一种新的‘平行论’定位:博物学平行于自然科学存在并发展。在这种新的定位中,博物学的价值、意义并不完全依据科学来评定。此定位有一个宏大的时代背景:在全球范围内建设生态文明。”
作为多样性的信徒,我对这一主张是完全支持的。如果博物学是科学事业的一个从属部分,而科学好比人类文明进步的一条腿,那么就只有一条腿;如果“博物学平行于自然科学存在并发展”,则博物学好比人类文明进步的另一条腿。两条腿走路,交替迈步,总比一条腿蹦着走要稳健得多。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既要创造更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我想大胆地说,完成前一任务离不开科学,完成后一任务离不开博物学。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指出:“生态文明建设是关系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来认识博物学的光荣使命。
正如本书所说,“中国古代无疑有着优秀、丰富的博物学文化传统”,但可惜的是,为了在千百年来的艰难生存环境里活下去,也由于我们在引进西方科学技术的过程中过于决绝无情地抛弃了自己的文化传统,我们的博物学文化传统并未得到妥善的传承。结果是,打鸟、吃鸟的多,提笼子遛鸟的多,而在现代科学发源地欧洲,则是观鸟的较多。据说,70%的英国人都是观鸟爱好者。西方国家观鸟爱好者众多这一微观事实,其实反映出西方博物学文化赓续至今没有中断,且仍然在影响着百姓的观念与行为。因此,我们若要在建设生态文明的大旗下繁荣博物学,就很有必要了解、学习和借鉴西方博物学文化。本书的问世确实是十分必要的,也是非常及时的。
我认为,本书的写法,是将西方博物学史的发展脉络作为“晾衣绳”,将不同时期的代表性博物学家或是博物学专题作为晾在绳上的“衣服”。对于我这个博物学门外汉,只要每件衣服的色彩、形制足够吸引眼球,我是不介意绳子的材质(相当于刘华杰主编所说的“博物学体系”吧)的,尼龙绳亦可,钢丝绳亦可。
本书浓墨重彩加以介绍的至少有16位重量级博物学家: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和他的大弟子赛奥弗拉斯特(前371—前287),英国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1561—1626),英国博物学家约翰·雷(1627—1705),瑞典生物学家林奈(1707—1778),法国博物学家布丰(1707—1788),英国博物学家、生物学家华莱士(1823—1913),美国博物学家格雷(1810—1888),英国植物学家班克斯(1743—1820),英国博物学家伍德(1827—1889),澳大利亚博物学家埃莉斯·罗恩(1848—1922),美国作家梭罗(1817—1862),美国环保运动领袖缪尔(1838—1914),美国科学家、生态学家利奥波德(1887—1948),美国生物学家、作家蕾切尔·卡森(1907—1964),法国生物学家谭卫道(1826—1900)。当然,这16位博物学家各有各的风采,形成了多样化的景观。比如,约翰·雷和布丰的主要身份是博物学家;梭罗和卡森主要是作家,同时也是博物学家;亚里士多德和培根更是多面手,是纵横捭阖于多个领域(包括哲学)的优秀学者。
本书论述的博物学专题也是多样化、异彩纷呈,如《鸟类爱好者与鸟类学的发展》《中西博物绘画之比较》《作为环境运动的日本自然教育》等。
我个人对姜虹博士撰写的第14章《女性的博物学参与》特别感兴趣。她和我同是科学网博主,我早就关注她的博客,并佩服她做学问的深度和文字表达的功力。她在2019年1月5日发表的一篇博文中说:“在我的博物学史研究中,女性一直是我关注的重点,而当下的自然达人中,女性依然是我感兴趣的对象,希望了解和分享她们的故事。我列了一个采访名单,上面都是热爱自然的女性。我希望名单里有非常热爱昆虫的女性,然而找起来才发现真是寥寥无几,完全无法与喜欢植物的女性相提并论。这个反差让我有些吃惊,因为在古代中国女性就有饲养鸣虫的嗜好,而在西方历史上昆虫也很受女性青睐。例如,17世纪荷兰的梅里安,养昆虫、画昆虫,还带着女儿远赴南美洲找昆虫,同时期还有英国的格兰维尔夫人和博福特公爵夫人。在之后的18、19世纪,植物学成为女性最热衷的一门学科,但喜欢昆虫的女性依然不少。”梅里安、格兰维尔夫人和博福特公爵夫人都是在第14章里叙述的人物。我也曾在2015年间于《中国科学报》发表短文介绍博福特公爵夫人,这就叫“科学网博主所见略同”吧。
本书“引言”中提到法国哲学家赛尔的观点:“西方思想家绞尽脑汁奉献自己的伟大理想,目的竟然是让人离开‘生地’,即远离土地,幻想逃离地球家园。”这句话引起我强烈共鸣。
2014年10月24日,我参加了纪念萨根诞辰80周年暨《暗淡蓝点》纪念版发布式,主持人让嘉宾们谈谈对地外文明的看法。我发表的观点是,宁愿找不到地外文明,也就是说地球是宇宙间文明物种的唯一家园。如果存在着地外文明,某些人就会醉心于星际移民,而更加无所顾忌地糟蹋自己的家园。连动物都不会弄脏自己的窝,只有人类这个号称最文明、最高级的生命物种毫不脸红地把地球破坏得满目疮痍,却做着星际移民的黄粱美梦。
我真心希望,这本书能引导更多的中国读者成为博物学爱好者,成为生态文明的建设者和护佑者,成为我们地球家园的园丁,成为名副其实的博雅君子。若没有“博”物学的熏陶,要“雅”也难啊!
《中国科学报》 (2020-01-16 第7版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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