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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旧文字:2003年SARS与伊战共起时所写
钟茂初
学问之事,或感悟生活、或阐述生活。学问之于人生、人生之于学问,相辅相成。学术思想的根基肇起于自身人生经历的人生感悟,而学术哲学思想形成后又必将深深地影响此后的人生行为。2003年,应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The Japan Foundation)的邀请,在大阪的关西国际中心进行为期半年(2003年2月—8月)的研修活动,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学术经历。在那里,极为难得的是:我们来自16个国家的20名青年学者共同聚集在第17个国家,朝夕相处,操着都不是母语的第3种语言问候、交流、开玩笑、甚至争执,尽管我们是各自不同领域的学者,但这样的交流之于精神世界、之于学术思想、之于人生感悟都含极丰富的养分。如此一段经历,使我身处其中真实地理解着人际、民族、文化、社会、国家、信仰等诸方面的异同,也让我更感性地同时也更深刻地理解了人与人、人与社会、社会与社会、人类作为一个整体、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意义及其可能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将长久地记得这些同事和朋友,他们是:罗马尼亚大学的萝迪喀女士(Rodica Monica Frent),法国波尔多大学的布诺瓦(Benoit Jean Rollandeau)、保加利亚索非亚大学的娜迪娅女士(Nadia Svetlozarova Kalpaktchieva)、塞尔维亚和黑山的贝尔格莱德大学的笛薇娜女士(Divna Milivoje Ilincic)、土耳其安卡拉大学捷珲(Ceyhun Baltaci)、基-辅大学的安德列(Andrii Bukriienko)、俄远东国立综合大学的迪马(Dmitri Maximovich Zaitsev)、蒙古国立科学技术大学的哈丽女士(Khaliun Enkhbayar)、吉尔吉斯国立民族大学的雅可茜女士(Jakshylyk Bukarbekovna Akmatalieva)、越南国家人文社会科学中心的黄堂文(Hoang Thanh Vong )、越南河内大学的阿映(Phan Anh Cao Nhat)、韩国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的朴映坤(Park Young Gon)、韩国釜山大学的洪哈娜女士(Hong Kkotnim)、新加坡大学的萨特什(Satesh Kumar Samyraja)、厦门大学的赵叶珠女士、加拿大里贾纳大学的雷蒙(Raymond Phillip Ambrosi)、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的大卫(David Lionel Lewis)、美国旧金山州立大学的埃米女士(Amy Haruko Sueyoshi)、巴西圣保罗大学的爱丽亚娜女士(Elaine Toshie Korogui)。我对以下几位的印象更为深刻。来自越南胡志明市的阿映,人缘极好,无论男女、白人黄人、欧人亚人,都喜欢寻他玩笑,他从不着恼,只是憨憨地一笑,面对着曾经和越南发生过战争的法国人、日本人、美国人、中国人都毫无敌意,从他那里可以读到一种未曾开化的纯真;来自法国波尔多布诺瓦,自称是来自法国乡下的穷小子,既有着法国人固有的浪漫、又有无拘无束的个性,常常因为孩童般的举止引得众人发笑,而在他看来那一切都是天然的“自然”,让众人惊讶不已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与一日本女孩完成了一场日式婚礼、可谓抱得美人归;来自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大卫,自称有着北欧、中欧、西欧以及爱思基摩人和印地安土著人的复杂血统,常常和他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食厅里的桌子拉到一起摆成一长溜让我们20个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来自加拿大里贾纳的雷蒙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话时常常把英文、中文、日文混在一起说,说着说着自己也乐了,自言自语道“乱七八糟”,他是中国梅花拳一门派的入室弟子,在日本表演武术常令我这个中国人自感惭愧;来自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的萝迪喀虽然是欧洲人的长相,却修得一副传统东方女性的气质,对于东方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甚至有点崇拜,她坚持练了多年的书法、很显然她已经把书法作为修身养性的重要方式了;而保加利亚的娜迪娅、贝尔格莱德的笛薇娜、吉尔吉斯的雅可茜,漂亮、快人快语、嗜聊,看到她们在一起就会让人觉得全世界女性都会有共同的话题:巧克力、冰激凌、身材、服饰、减肥、等等。如此多元而多彩的一个群体,丝毫不因我们的参差不一而矛盾蜂起,反而因为相互间的友善包容而显得那样的和谐。这岂不正是“可持续发展”的一个最恰切的图景。由此,大而广之地推想,在一个多民族、多文化的世界丛林里,原本自然构成了一个多彩而和谐的世界图景,反倒因为想当然地推行一个齐一的主流价值观、使得世界冲突不断而失去和谐的色彩,这不能不说这是人类追求至善化(最大的效用、最快的发展、最高的效率、最公平的分配、最合理的制度,等等)的一种悲情结局。
此次研修活动中,我先后访问了日本多所高等院校——九州大学、福冈大学、广岛大学、冈山大学、同志社大学、龙谷大学、北海道大学、札幌大学、小樽商科大学。不仅与多位日本同行专家进行了学术交流,同时也领略了日本列岛从南到北的多个地区的风光。最为让我感到印象深刻的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广岛和平纪念公园,另一个则是北海道大学植物园。广岛是被美国的原子弹炸过的城市,那里留有一些被炸后的遗迹和纪念碑、馆,战后经济的繁荣和城市风光的恢复依然无法掩饰和修复广岛人内心深处的创伤,正值伊拉克战火乍起之际,走过那里陡然生起一种伤感:和平多好,何必惹起那么多战争;更让我感慨的是北海道大学植物园,北海道大学(也简称为北大)的前身是一所农业大学。校园里有一个植物园、一个观光农场、一小片森林。这在北海道首府札幌的闹市中心保留着这些是很难得的。特别那个植物园,自北海道开拓以来就一直保留了下来,已有百五十年的历史,里边既有古树参天、又有灌林丛木,既有各种花草植物、又有热带植物的温室,还有各种动植物的标本和博物馆。真是一个绝好的自然与人文景致。想想国内诸大学,都在不遗余力地兴建现代化的混凝土建筑,设想设想百十年之后那些坚固的土木将如之何。流连于这个历经百多年依然生机勃勃的大学植物园,不禁吁嘘。
此次研修期间,正值SARS肆虐蔓延和伊拉克战争伊始之时,尽管我们身处风平浪静的濑户内海的大阪湾,但依然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惨烈。一位老人指着报纸上的新闻版面对我说:“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疾病和战争”。是啊,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人类与自然、人类与人类的关系被异化被恶化到了如此的地步。SARS、疯牛病、口蹄疫、禽流感等闻所未闻的怪病不断涌现和蔓延,不正是人类对自然环境、对其他生物肆意滥为所招致的吗?!战争不也正是人们之间、民族之间、国家之间围绕自然资源、围绕价值观而进行的惨烈争夺吗?!由此可见,当人类只看到短期的利益、只看到自身周边的利益、而没有看到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的利益及危机时,这个世界也就越来越接近一个险境。大到国家之间国力及势力的竞争、中到地区间发展的争位和企业市场及利润的争夺、小到个人日常生活中对汽车房子的攀比,如此种种无不对人类的永续发展造成不利的影响。
学问之事,或为信念、或可践行。常言道“文如其人”、“人如其文”。总思量,“可持续发展”既是全球大事和族国大事、同时也是升斗百姓的生活小情。“可持续发展”也罢、“尊重自然”也罢,无非是一种生活态度,其实质就是在大大小小的行为中秉持着善待他人、善待生物、善待自然的理念。然而真要长久地坚持这样的理念断非易事,也许你能够恬静地承受不求奢华的生活,但面对着周围攀比着的人们一次次“收入怎样?房子怎样?车子怎样?”的诘问却无从应对;也许你能够心如止水般地不追名不逐利,但面对一个功利社会无处不在的功利标准如何生存。“可持续发展”决不只是西方人的生活方式,更不只是发达国家人民的生活方式,中国有古话“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以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对于“可持续发展”或亦适用,如果人人都存有这样的念头,那么“可持续发展”或许就是可希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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