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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要陪岳父母到南宁过,阆中只好提前回了。
这个位于盆地深处的古城,2300多年前为巴国首都,230多年前是四川省会,现在已没落成县级市,隐身在嘉陵江的中游。
最近几年搞旅游,城市又有了起色,已连续获得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千年古县”、“四大古城”、“优秀旅游城市”等称号。还有几个称谓,也颇具文化内涵。
“中国春节文化之乡”,是指汉武帝时一部太初历,首次推算出二十四节气,首次规定了农历新年,形成春节文化,而制订这部历法的,正是阆中人落下闳;“中国风水文化之乡”,是说人文始祖伏羲,在阆中研习乾坤八卦,首创风水学说。而阆中三面临水,四面环山,具备古代建城所有元素,称为“风水文化的活教材”。风水大师袁天罡和李淳风,更是长眠在了这里。
中午从家里出发,傍晚就见到母亲,发现又苍老了许多,见面依然问这问那,担心我外边的生活。仿佛还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总是冷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生了病应该怎么办?
而当夜深人静,和她同处一室,才真正见识了,她老年生活的艰辛。才一点钟,就坐起身来,找热水袋敷腿,减轻关节的疼痛。为了不打扰我,硬是拒绝开灯,摸着黑,轻手轻脚去了外屋。
昨晚饭菜里,本来摆上不少荤菜,但一听我怕“三高”,就马上撤去不少,还赶紧炒来,几样时令蔬菜。母亲的烹调是一流的,或炒或烧,总拿捏地恰到好处,或荤或素,能做出很好的味道。特别是每顿都有的那碗汤,或肉丸、或排骨、或鲫鱼,配以蘑菇、笋干或豆尖,让我胃口大增,心情出奇地好。
次日是大晴天,我们兄弟三人,又一起走上盘龙山,走到父亲坟前。用带来的布,擦净碑上的泥,把蒙尘的花束,全都焕然一新。父亲故去两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还像昨天。一阵鞭炮过后,我们兄弟,轮流走到墓前,点蜡、敬香、烧纸,寄托哀思。此时暖风吹来,火焰腾空而起,仿佛已把思念,带到了遥远的天上。
离开父亲墓地,又来到祖母坟前。这是一片开阔的坡地,背后苍翠的盘龙山,种植满山楠竹,坡前一片桑园,虽还未绽放新绿,但树间黄土地上,却星星点点,开出绚烂野花。诗圣杜甫当年,就曾走上这座山,远望沦陷的中原,吟出“腊月巴江曲,山花已自开”的伤感。
再往远看,就是阆中古城了,那些市井、门楼、佛塔、道院,已挂上大红灯笼,嘉陵江波光粼粼,锦屏山仙气萦绕。爱国诗人陆游,曾在此流连,“涉江亲到锦屏上,却望城廓如丹青”。黄华山麓,状元洞里,阆中人一辈辈用功,终于在唐宋两朝,出了两对兄弟状元。
南津关码头,正在恢复那些渡船,在没有桥的年代,阆中人进进出出,都是从这里渡河。这里曾送走范目、张宪,迎来张飞、元婴,一杆长篙,两只木桨,三两艄公,满船欢笑,冬春一河清澈,夏秋满江汹涌。更有画圣吴道子,以锦屏山为轴心,沿两翼山水写生,创作《嘉陵三百里风光图》,从此奠定中国的山水画风。
在我们小时候,嘉陵江的航运,还十分发达,来往的商船,都高悬白帆,或顺风轻扬,或逆流拉纤。最壮观要数每年的大水,一直能淹进城楼门洞,黄葛树下,华光楼前,暴风雨临来之时,就列岸林立,无数片帆影,成为孩子眼中的风景。
记得我们家里,总挂两幅山水,是大哥中学时画的,父亲还用书法,题写了画意。“人勤春早备耕忙”,描绘嘉陵江岸梯田,层层叠叠,姹紫嫣红,许多公社社员,耕耘在修竹之间;“日夜赶运支春耕”,却是航运社的木船,排成很长一列,运来满仓的化肥,沿河新绿了柳梢。
刚提到大哥,他电话就来了。说起这几天,正带着女儿女婿、孙儿孙女,一家六口,从新西兰北岛的奥克兰,迁往南岛的丹尼丁,开车四天三夜,中间要穿库克海峡,城市越搬越小,华人越来越少。大哥去国已经三年,农历春节将至,不免有些想家。
从小在我眼里,大哥无所不能,上树,下河,绘画,玩石。就连我的电子专业,也是他初中时期,学装矿石收音机,半夜拉我绕线圈而喜欢上的。别看我是“大学教授”、“电子学会理事”,但比起大哥来,也只能算业余。
大哥叫我别太酸,随即发来一首诗,还说直到今日,才懂得了深刻含义。“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题图的这张照片,便是他停车落下窗户,随意伸出手去,拍到的新西兰海岸。
(完)
2011-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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