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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批评辜鸿铭译《中庸》,提出一个有趣的问题——当然大家都多少有些感觉——
夫古人之说,固未必悉有条理也。往往一篇之中,时而说天道,时而说人事;岂独一篇中而已,一章之中,亦复如是。幸而其所用之语,意义甚为广莫,无论说天说人时,皆可用此语,故不觉其不贯串耳。
也许古人在写的时候,是有一个确定意思的,但因为汉字多义的特点,后人有了不同的解说,然后越来越偏离了原来的意思——所以我们也可以说它本来就没有“原来的意思”。
类似的语言现象,在今天的很多文章里也能看到,例如某些“重要讲话”,本来是一堆模糊的废话,“幸而其所用之语,意义甚为广莫”,所以总有理论家出来解读出一个纲领,一个体系。遗憾的是,有些同学看报看电视多了,也学会了这些“意义甚为广莫”的语言技巧,在论文里发扬光大。
王先生的意思是,中文字义多,意思广,而外文单字意思明确或自有其特定意思,用一个特定含义的词来翻译一个模糊的词,那么原来看似“贯串”的东西,肯定就不会贯串了。中国古典翻译的难处,就在这里了。
辜先生为了保持原文的贯串统一,只好用更广义的词来翻译,如将“中”译为our true self,“和”译为moral order,“道”为moral law,“仁”为moral sense……于是“古人之特质渐不可见,所存者其肤廓耳”!
体察《中庸》本意的,大概很少有超过辜先生的;而辜先生的英文,连英国人都害怕,但他的翻译尚且如此,可见经典传译之难。那么,西方哲学译成中文,大概也有同样的困难。更遗憾的是,很多新出的译本,连中文都没写通,读者还有兴趣去分析它的“成功与失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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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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