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混了一个会,中午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听外面的蝉鸣,屋子里更显得“幽静”——假如在家里,我会打开收音机,在广播声中睡午觉。可是,宾馆只有电视,有收音机的我没遇见过——偶尔有的,也像飞机上的耳塞里的东西,不是真的广播接收机。
不过,即使现在打开收音机,也没什么可听了。早晨,6点以前,几乎家家都在当神医卖神药,半夜里又都成了心理专家,说着比墨西哥湾的海水还腻的话。天空啊,我喜欢的声音到哪儿去了 ?
我从小爱听广播,最喜欢语言类节目,如新闻、小说、评书、相声和电影(现在的广播只剩下新闻还有点儿人声,其他都是怪响)。同学喜欢听英语,听英语的好处,都可以用来表扬听“过去的”广播。我有几点特别的体会,现在一边听雨,一边写。
小说可以边睡边听——很多时候,他讲完了,我也醒了;他讲的好,我自然不会睡;睡着了,正是耳朵和大脑集合抗议他的不好。我几乎不看现代小说,知道的一些都是听的;广播没讲过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样子。像《平凡的世界》,像《故土》,听来真是幸福,那么好的作品,却被后来的电视剧糟蹋了。听小说不是读小说的感觉,也不是小孩儿听大人讲故事的感觉,而是欣赏不同角色的个性声音,这要靠播音艺术家的功夫了。近时听《与空姐同居的日子》,感觉也好,可那电视剧简直就是从网络里走出来一只恐龙和青蛙。好的演播者,能用声音塑造人物,将声音与人物融合在一起。只听声音,就知道哪个角色在说话。我没听谁演播过《红楼梦》,据说是因为角色太多,而且个性都那么突出,一个人没办法凭声音塑造金陵十二钗。反过来看,在电影电视里,不同的人却说着相同色彩的语言,不忍听了。
那会儿常听外国电影的译制片录音剪辑,听多了以后,听一两个词儿就能判断它是哪个国家的——当然是没看过的。感谢前辈的配音艺术家们,不但塑造了一群有个性的声音,还为不同的国家赋予了不同的声音色彩,如俄罗斯的,英国的,法国的,美国的,日本的——各不相同。当我想起大侦探波罗,大侠客佐罗,想起茜茜公主和简爱,想起真由美和阿奇婆,就想起的他们说中国话的声音。这些角色的声音,在音乐和万籁之声之外,构成了另一种听觉的乐园。这些声音与文字的融合,大概就是广播的乐趣。
我很少看电影,不知现在大片是什么味道,好像大家都看原版的,不需要配音了。电视里偶然看过一点儿外国的电视剧,听那些一个味道的对话,就不忍心看了——所以至今没看过一集。
对我影响更大的广播节目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叫“中国之声”)的《阅读和欣赏》,这是一系列空中的文学课堂,专讲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其中古代的最多,影响也最大——后来结集成书,也叫《阅读和欣赏》,有十几册,我大概都买过,还在呢。一个节目半小时,相当于一节课,那么,我很小就听了很多大学老师们讲的课(写稿人多数都是大学老师,还有很多古典文学大家),所以一直对古典文学感兴趣。曾听过系列的《女词人生活侧影》,讲本家李清照,谈她与赵明诚“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行第几页……”当时真有一种奇妙而亲切的感觉,与今天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我读书很少,所以也大概知道什么内容那在哪本书的什么地方……
今天的广播真的不好听了,找不出一个难忘的节目。(中国广播网好像还能找到一些老节目,可以补偿。) 不过它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报时。也许因为广播的熏陶,我有不错的生物钟——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几乎都是同一个节目开始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