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lustration: David Parkins

在2020年，对临床试验报告的系统评估敲响了警钟。在向《麻醉学》这一单一期刊提交的153份报告中，有44%被发现包含虚假数据。这一高比例——与其他关于医学期刊中随机对照试验不可靠百分比的估计相符——揭示了公共领域中大量可疑出版物的存在。这些论文可能会损害临床实践并扭曲未来研究、临床指南和系统评价的方向。

除了临床试验外，多达5%的研究人员承认他们至少一次编造、伪造或修改过数据。荷兰各学科科学家的一项调查表明，许多其他人也犯了无意的错误或参与了可疑的研究实践——例如在研究过程中记录不足或在出版物中对研究的缺陷和限制不够透明。

当读者发现某篇论文存在问题时，他们会通知发表该论文的期刊。对于被认定为不可靠的研究文章，期刊迅速标记、更正或撤回是至关重要的。在处理诚信问题时，期刊编辑和出版商通常会遵循出版伦理委员会（COPE）提供的指导——包括15套指南、49个流程图和788个案例研究。尽管它不是一个监管机构，这个全球性的、由出版商资助的组织对期刊和出版商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它提供了一系列关于出版诚信的指导，涵盖了如何参与同行评审、如何回应数据造假以及何时撤回论文等问题。超过14,000种期刊是该组织的成员（包括《自然》及其出版商Springer Nature），同意遵守其“学术出版的透明度和最佳实践原则”。出版商通常会宣传其成员资格作为对出版诚信承诺的证据。

然而，作者们认为COPE的指导并没有充分发挥作用。例如，本文作者中的三人（A.G.、A.A.和M.J.B.）及作者们的同事格雷格·甘布尔五年前对一个研究组的36篇出版物提出了重叠的担忧后，COPE成员期刊撤回的论文数量比非成员期刊还少（见“对诚信问题的混合反应”）。同样，在2021年7月，本文作者中的一人（J.A.B.）与同事一起向78家期刊通报了686篇人类遗传学实验室研究出版物中未纠正的错误。然而，截至2022年12月，COPE成员期刊仅发表了大约6%（192篇有11篇）的编辑声明。不超过非成员（近5%或494篇中的22篇）。

作者们认为，对于期刊和出版商来说，声称他们已经遵循了COPE的指导方针太容易了，而在作者们的看来，他们只是对出版诚信进行了口头上的支持，同时回避了评估、标记和解决关切的更艰巨工作。

在这里，作者们主张更新和改进COPE的指导方针和流程图（例如，参见补充信息中的图S1），可以使检查出版诚信的过程更加高效和有效。作者们还提出了五种实现方法。

设定行动时间框架

当前的COPE指南没有提供期刊应该发表关注声明或完成诚信评估的时间框架。该指导还建议期刊与作者联系以获取反馈——但没有指示编辑应等待回复多长时间，或者什么构成了充分的回应。是的，复杂的调查偶尔会花费时间。但在作者们的看来，在当前系统下，如果作者未能参与或参与不充分，出版商可以通过声称已遵循COPE指导来避免尽职调查，却什么也不做或拖延时间。

在某些情况下，推荐的联系机构的时间框架可能会导致延迟。以抄袭为例——如果作者或机构对关切未作出回应，一个COPE流程图建议期刊“每3-6个月持续联系该机构”，这可能会造成无休止的循环。但是，机构往往难以提供及时、客观和专业的评估，并且主要关注其雇员的感知不当行为。他们可能主要关心保护自己的声誉。

在作者们看来，这种缺乏清晰度再次让出版商有机会推卸责任。例如，当《骨与矿物质代谢杂志》的编辑委员会在2020年推荐撤回11篇出版物时，出版商Springer Nature拒绝这样做（go.nature.com/4fg9xes），理由是所涉作者所在的大学没有按照COPE指南的要求调查此事。（《自然》与其出版商编辑独立。）

因此，作者们建议COPE应该推荐期刊在调查开始时立即发布编辑通知。这些公告应该在期刊的网站上清晰可见，并在书目数据库中引用。如果没有发现出版诚信问题，该通知可以更新以显示这一点。

COPE还应设定决策时间框架。例如，英国议会科学、创新和技术选择委员会在2023年的一份关于研究诚信的报告中提议，关于出版诚信的决定理想上应在两个月内做出（见 go.nature.com/3y4r2bq）。该提议是基于来自资助机构、大学和研究者的反馈。在实践中，作者们认为六个月是一个合理的时间框架，一旦过程完成，立即采取编辑行动。

另外两个建议可以帮助期刊改善从不响应的作者和机构那里获得参与度。一是要求作者在提交论文时同意他们将在定义的时间框架内参与任何发表后对诚信关切的评估，使他们更有可能做出回应。另一个是如果在该时间框架内没有收到充分回应，则做出务实的决定，倾向于保护读者——例如，默认撤回。

批评者可能会争辩说，这将导致一些健全的研究被撤回，或者有时需要进行长时间的调查。但作者们认为，改进对出版诚信的评估将最小化这两种风险的发生。

使调查及其结果透明化

尽管COPE建议关注声明和撤回通知应说明背后的原因，但这些指南并未规定适当的详细信息级别。在作者们看来，这种信息的缺乏可能会阻止读者自行评估关切点。COPE应该推荐所有的编辑通知清楚地概述诚信关切的性质和范围、作者的回应、评估的时间线和决策过程的时间线。以类似的方式，COPE还应推荐透明地披露关切点、作者和机构的回应以及在不需要更正或撤回的情况下解决关切点时进行的评估细节。

有些人可能会争论说，立即发布潜在的研究诚信问题可能会不公平地损害科学家的声誉，如果调查没有发现问题的话。但作者们认为，优先考虑读者和可能基于该文献进行工作的研究者的利益更为重要。如果以一种尊重的方式进行，使用中性的语言，提前通知诚信问题不一定会损害声誉。

增强期刊评估出版诚信的能力

COPE指导专注于期刊和出版商在与受影响方沟通时应遵循的过程——例如，在期刊调查的每个步骤中应联系哪些方——而不是如何评估关切的真实性。因此，它未能帮助期刊完成确定出版诚信是否受损的关键任务，并允许出版商声称他们遵守了规定而未进行充分的评估。

作者们认为，COPE指导应重新设计，以帮助期刊在所有出版阶段执行系统的、方法论驱动的出版诚信评估。这种“如何做”的指导应在专门研究此类方法学的学者的帮助下制定。

在作者们看来，建议应包括期刊在手稿提交阶段常规收集和验证关键研究信息。伦理监督和机构治理的细节——地点、研究基础设施、资金等——可以在同行评审之前由工作人员评估，可以聘请统计顾问检查原始数据。这些检查将减少发表后需要此类评估的论文数量。

COPE应推荐在同行评审期间和发表后使用工具评估出版诚信。关于评估出版诚信的方法有大量文献7-9，包括适用于广泛出版物的清单10,11，这些可以纳入指导中。

COPE还应推荐期刊和出版商设立独立评估小组来调查诚信问题。这些小组应由出版商资助，但独立于出版商，并包括具有评估出版诚信专业知识的成员12。这样的小组的例子既存在用于调查发表后的关切（如《骨与矿物质研究杂志》召集的一个），也存在于评估提交的内容，如作者们中的一位（A.A.K.）为评估《麻醉学》上的临床试验报告而设立的一个14。

此外，如果对一篇论文的重大关切被证实，作者们认为COPE应该推荐评估涉及的研究组所有可能受影响的出版物的诚信。根据作者们丰富的经验，如果一个研究组的一篇出版物被发现存在诚信问题，其他出版物也存在类似风险的可能性会增加。在汽车行业中，如果发现某一型号的几辆车存在问题，制造商会对剩余车辆进行评估——出版商应该采取类似的心态。

关注研究的可靠性而非科学家的行为

在作者们看来，对于科学家和公众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研究是否可靠，而不是为什么它不可靠。如果期刊、出版商和机构首先关注调查研究人员的不当行为，这可能会导致长时间的延迟或阻止对论文的可靠性进行评估。

然而，COPE指导使得出版诚信与科学家行为的混淆成为可能15。例如，COPE 2024年3月关于期刊与机构互动的指南中提到“不当行为”102次，而“出版诚信”仅提到4次（见 go.nature.com/3wb3muh）。

作者们认为，COPE应确保其指导避免使用如“不当行为”和“指控”这样的指责性语言。专注于研究的可靠性将减少期刊和出版商在决定编辑行动前需要联系机构的需要。

批评者可能会争辩说，这种焦点的转变会使不当行为不太可能被揭露。但情况不必如此——在识别出诚信问题并纠正文献后，可以检查诚信受损的原因。

改进COPE的运作方式

除了更新其指导之外，作者们还提议改变COPE的运作方式可能会使读者受益。作者们和其他人在过去曾请求COPE协助解决作者们认为期刊和出版商未能充分处理的诚信问题，结果发现响应缓慢——通常需要几个月甚至多次询问——回复含糊且无帮助。一些通信没有收到回复，有些回复承认了问题但没有进一步跟进。

COPE的有效和透明回应将让读者放心，他们的援助请求正被认真对待，为读者提供了指出期刊响应不足的机会，并提高了期刊评估的效率。

尽管COPE可以通过撤销会员资格对其成员施加制裁，但据作者们所知，它从未这样做过。使用制裁措施并公开这一行动很可能会提高期刊和出版商的表现。

而且，因为COPE在财务上依赖于出版行业的会员订阅费，该组织努力避免利益冲突很重要。目前，近80%的COPE的33名理事和委员会成员目前正在或最近受雇于出版行业，或者因向它提供服务而获得报酬。重组董事会以包括出版诚信专家和更多独立于出版行业的成员将减少对不正当商业影响的担忧，并更好地保护读者的利益。

期刊和出版商可能会争论这些建议将涉及大量工作。但仅仅因为它看起来令人生畏，并不意味着不值得做。出版行业利润丰厚，其中一些利润应该投资于质量控制。

现在正是时候优先考虑维护和恢复出版诚信了。改进COPE指导将有助于实现这一目标。人类的健康以及科学和学术界的地位岌岌可危。

本文提出的问题是非常尖锐的，但也是非常重要的。医学研究来不得半点虚假，否则会带来巨大的健康和医疗后果。学者们，宁可进步慢一点，亏一点，也不绝能报道错假数据。但是这种最基本的规范，有多少人还能坚守。

本文主要翻译自今天的《自然》评论文章：

Stop just paying lip service on publication integrity

Too often, journal assessments of potentially unreliable research are superficial, opaque and prolonged. Changes to the guidance given by the Committee on Publication Ethics could tighten up the process.

Andrew Grey, Alison Avenell, Andrew A. Klein, Jennifer A. Byrne, Peter Wilmshurst & Mark J. Bol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