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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五晚上,桌上打开一盏台灯,任由金黄色的灯光泼洒在键盘上。面对28寸的大屏幕,不戴眼镜也能舒服地打字。可写点什么呢?看到去年回老家时涂涂抹抹过的几张字纸,决定挑个题目写出来,先沏上一壶上好的铁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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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让堂随想
2010年十月回海南老家,先按乡下的规矩拜了村头庙,次日再拜了祖屋,祖坟。祖坟在村外临海高高的沙丘上,清代的石碑上青苔斑斑。当然现在早已纳入市里的开发计划,批给某个地产商盖度假村了。如果不再出现象90年代那样的大批烂尾楼,不过几年就会和那里其它人的祖坟一起消失了。父亲出生的祖屋也已经半边塌陷. 不知是否会随着村子的拆迁改建而消失。
族叔宗舜家的祖屋却一直有人居住,保存良好。正堂高高的屋梁上挂着一副对联,字体刚劲,文皱皱的颇有古风。我问叔叔对联是什么意思。他却幽默地回答说,不过是买来贴贴, 取个吉祥,没啥意思。在对联中间却贴着一张小纸,用繁体字写着“三讓堂”。五年前我初次回乡也看到这幅字。他那时身体还好,解释说我家人祖辈为人谦和,凡事要再三谦让。因为这种性格,我家祖辈都没有大官,也没有富商。因为这些社会角色都需要有领导能力(leadership)。所谓领导能力,就是把别人能力或集体的利益拿过来为己所用的一种艺术。我家祖上连自己应得的利益都要让出去,又怎么能够升官发财呢?
但实际上我们家 族也不是全部失败的。族叔说,我们家还是出学者的。学者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可以出让物质利益而传承人类的精神。我祖父当年师范毕业,回乡开了一所私塾,不 知培养了多少学生。父亲当年初中毕业,没有财力到外地上高中却一举考上了当年最好的大学。族叔虽然稳居乡里不问功名,却写得一手好字。当我让他拿出一些手 笔让我看看时他却拿出一个小学生的作业本,上面功功整整地抄写着今年村里考上大学近百学子的名单。他的价值观跃然纸上。
2010年是父亲诞辰百周年纪念。发起纪念活动的是一位并不熟识的,外单位搞科学史的老人,却得到了官方和民间的积极响应。几百人自发地参加了纪念会,编辑出版了纪念册。人生荣耀不过如此,难道都是他在几十年学海生涯中一点一滴让出来的吗?
回乡的几天来我一直在思考三讓堂的真实意义。本想当时让族叔好好讲一下,我记录下来。可是当时人多,场面一乱竟然失去了机会。
枯坐在海口机场华丽的候机楼里,牵强附会地杜撰了一下,涂抹在记录本上。现在抄写在这里,算我已经为传承家族的精神尽力了吧:
―――让事。让眼前的世事过去吧。世间万事纷纭,不可件件记在心头,迷失其中。不如让它们如过眼烟云。一个人只能集中精力干好几件事。用现在的观点来说,就是要focus.
―――让人。同事朋友错误地损害了自己利益时要学会放人一马,不可揪着不放,或者怒发冲冠,拍案而起。父亲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让利。在利益面前与人均摊,这点谁都能做到。但让别人比自己多占一点,则大多数人做不到。殊不知让利乃是对未来最大的投资。窃以为让利乃是三讓堂之精髓。家里几代人用心教书,诲人不倦,都应该算是传承了家族让利的遗风。
想到这里,不再对祖坟消失,祖屋塌陷耿耿于怀。让他们去继承物质遗产,我们来继承精神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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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3-28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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