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乱转的故事

美国有句俗话，“别让老狗学新把戏”（don’t teach an old dog a new trick). 可现在我这只老狗被逼得非学新把戏不可。咳，还是因为该杀千刀的现代经济学家。美国国债追天，研究经费枯竭，CEO治校。搞得学校里鸡飞狗跳，没得终生教职的老师大半跑路了。很多课本来是他们教的，现在只好让剩下的一批老帮菜，终生教授来教。我教了半辈子神经生理，现在要教神经解剖，那么多解剖名词记不住呀，所以上课很紧张。昨天我把“迷走反射”和“眼心反射”（oculocardiacreflex) 说混了，被一个学生指出来，当时绷不住，脸一下就红了。只好自嘲说这叫“特发性脸充血”（Idiopathic craniofacial erythema）。

           可是凡事都要往‘正能量’的方面想，老了学新东西，还能预防老狼痴呆呢。学新东西咱不怕，当知青那会就自学，工农兵大学还是自学，后来羊插队更得自学。自学的秘诀就是编故事，把孤立的甚至不相关的知识编在一起，帮助记忆。据说现在“最强大脑”也是这个套路。

好，今天编了几个故事，星期二要讲，先和大家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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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听我妈说，眼睛不停骨碌乱转的人聪明。那眼球为啥老要转呢？原来人眼的视力只有中间一小块是好的，旁边都是迷迷胡胡。所以你以为眼前一切清清楚楚的，其实只有中间一点是清楚的，旁边的清楚都是靠眼球不断快速转动，最后在脑子里拼凑成一个清楚的世界。比如看下图的美女，左面是美女原照，右面是眼睛视线在照片上扫描的轨迹。可以看到，扫过最多的地方是眼睛，鼻子和上唇。男人看得多的地方，也是美女化妆的关键地方。

啊，今天不讲看美女的生理反应，只讲神经解剖。那眼睛是怎么实现转动的呢？很简单，靠六条肌肉：眼球的上下左右各有一条直肌，外加上下两条斜肌。每条直肌收缩的时候就会把眼球向这条肌肉的方向拉，就实现了眼球上下左右的移动。可是实际情况还要复杂一点，因为这四条直肌收缩的时候还会使眼球围着瞳孔自转，为了矫正这个自转的副作用，就还需要上下两条斜肌，斜肌收缩使眼球围着瞳孔的自转，这样直肌斜肌配合，就有了完美的眼动。

神经解剖是讲神经的，眼球运动要靠三条脑神经来实现，分别是动眼，滑车和外展神经。学生上周刚学了脑神经，都会背的，“一嗅二视三动眼，四滑五叉六外展…..” 为了让他们复习，咱这个眼动的问题也尽量扯上脑神经吧。你看眼动的六条肌肉，有四条是归动眼神经（第三对脑神经）指挥的，分别是上，下，内三条直肌和下斜肌。剩下的两条肌肉，外直肌由外展神经（VI）指挥，上斜肌为滑车神经（IV）指挥。这外展神经虽然只指挥一条肌肉，但也很有故事：

话说2012年美国在利比亚的大使馆遭到袭击，史迪温大使遇害。大使遇害是个大事，国会要追究责任，里面的共和党就想借听政会羞辱一下当时的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可是到了国会听政那天希拉里没来，说前几天摔了一跤，受伤了。于是就有人说她找借口避风头。可是后来希拉里出席听政会的时候眼镜上左眼加了一块特殊的矫正镜（下图）。

专家们看了这张照片后分析说，她真的没装病，她摔了一跤后眼睛出现复视，就是眼前重影，能把一个共和党看成两个。原来外展神经（第六对脑神经）在从头骨里出来之前有个大转弯并通过一个静脉窦（海绵窦，Cavernous sinus），在摔倒的时候很容易受伤，使一侧眼的外直肌无力，两眼就不能协调对准目标，造成复视。

与眼睛有关的除了运动神经，还有感觉神经。第二对脑神经（视神经）是眼睛信息进脑的通路，第五对三叉神经的上支（V1）感知眼睛的痛和接触感觉。

眼睛在不同的光线下会自动调节瞳孔。瞳孔的控制来自脑干中的附动眼神经核（Edinger–Westphal nucleus ）通过动眼神经的一枝和睫状核控制瞳孔的肌肉。遇到有摔伤的病人，医生在第一时间都会检查瞳孔对光反应。如果一侧或双侧反应不正常，提示脑干受挤压，是很严重的问题。瞳孔散大也是临床死亡的征兆。

除了运动和感觉，眼睛还会流泪。流泪的学问也很大，有基础眼泪（湿润眼睛）反射性流泪（剥洋葱泪）和情绪眼泪（我哭）三种，泪的成分都不同，也由不同的神经机制来控制。反射眼泪由三叉神经上支控制. 而哭出来的眼泪归植物神经控制，来自第七对脑神经（面神经）的泪腺支。你看，我把眼睛与十二对脑神经中的六对都扯上关系了。

眼睛的故事还可以继续编，肯定能把一大半神经系统都编进去。咱一回生二回熟，用不了几年肯定能讲得头头是道。解剖是死知识，功能研究是活知识。咱们搞了半辈子活知识，一点死知识还能背不会吗？想到这儿，突然觉得教授这饭碗真的很容易端，老狗也能叫得欢！

最后晒晒我今天做的张幻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