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思想的flexibility

中国人的思维比较单一，且不说以前电影里的英雄形象总是“高大全”，新闻记者报道科研工作者总是反复强调他每周工作近百小时，报道海归总是说他“放弃国外优厚待遇，毅然回国报效祖国。”记得出国前回中学母校作报告，老师塞给我200块钱，叫我说“准备出国学成后回国”。

可是，到了美国，发现一是人种的diversity，二是思想的flexibility。一开始我还是按照中国的方式看问题，直到有一天博导对我说，世界上的事情并非不是黑的就是白的，而是在黑的和白的之间有一个过渡的地带，或者也可以说世界是彩色的。他说，很多东西并不能采用好人-坏人、对-错的两分法，而要open-minded。

后来读到一本《What You Don't Know Can Keep You Out of College》，里面说到美国大学遴选高中毕业生的十多条重要标准，其中有一条就是思想的flexibility。

Flexibility就是灵活性，用中国的话来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包容并蓄”；用美国的语言来说，就是乐意听不同的观点，尊重别人的表达。无论是高中生走向大学，还是大学生走向职场，作为现代社会的人，都需要具有更多的flexibility。可是，现实生活中没有flexibility的，比比皆是。

比如：对于同一种事物（比如管理学中的激励理论、文学的功能），本来就有不同的学说。在古代哲学上，也有不同的流派。每种学说都有些道理和局限性，不能因为自己持一种学说而要把其他学说都“斩尽杀绝”。这正如你在街上摆一个摊，你卖你的东西，别人卖别人的东西，干嘛要做欺行霸市的事情呢？

很多问题，是open-ended questions，即它们的答案不是“是”或者“不是”，而是各有各的说法的。比如人生象什么，有的人说人生象一个圆，有的人说人生象个球，有的人说人生如梦，有的人说人生象棋，有的人说人生象闪电，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说法。你持这个观点就持这个观点，干吗一定要证明别人的观点都是错误的而只有自己的观点才是对的呢？

再比如，人生应当每天工作18小时，还是应该注重work-life balance，这本来是每个人的私事，只要不违反劳动纪律，不妨碍公众，别人爱干嘛干嘛，为什么一定要用激进的“舆论压力”去“约束”别人，说每天不工作18小时不配当科学家呢？大学教师不但是科研工作者，还是教育者，还是社会人，在家里是家庭的一员。不违反社会公德，我在业余时间读读《演讲与口才》又管你什么事？

舆论一会在说要关心社会，关心国家大事，多读书，静下心来读书。一会又说爱因斯坦把全部时间放在科研上。老是断章取义地拿所谓“名人言论”说事，真是呜呼哀哉！那些死去的名人不知道被“利用”多少回了。

这不由得使我想起一个“笑话”：祖孙俩和一头小毛驴进城。孙子骑在毛驴身上，爷爷牵着毛驴，路人就说不孝顺老人。于是，爷爷骑着毛驴，孙子走着，路人就说不关心小孩。爷爷和孙子都骑上毛驴，路人说他们虐待动物。最后，爷爷和孙子都下了毛驴，干脆扛着毛驴走得了！

再谈思想的flexibility

思想（思维）得有flexibility，和flexible相对的是rigid，即僵化。在美国时，潜移默化地感受到了flexibility。博导不但对我说世界上的事物并非非黑即白，而是有一个灰色地带，而且当我问我的言论做法妥当吗的时候，他总是说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并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就是一种flexibility。使我对flexibility印象更深的是一个亲戚的话。

回国后，在饭桌上有时候这位亲戚会向几个青年人问些深奥的问题，比如你的人生目的是什么？你的五年计划是什么？你的最终理想是什么？你为什么回国？你为什么让怀孕的妻子把小孩生在中国而不是在美国生好小孩后才回国？几个年轻人的回答都是不同的。那位亲戚听了回答，总结说：“这些问题都没有标准答案的，也无所谓对和错的。我问我的部属，他们的回答也是五花八门的。”

后来，听说我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文章，那位亲戚就想看看。我打印了几篇给他看。他坐在沙发上仔细地、耐心地读了我发表在《科技导报》上的《自我修练，不必急功近利》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44462，说他个人很欣赏我这篇文章和我的观点、心态，从文章中可见我对人生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但是，也要注意，世界上的人和观点都是不同的，有的人在大学里就是喜欢临时抱佛脚地复习功课，有的人就是及格就行，有的人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文凭，有的人的工作目的就是为了挣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这正如你当初要和怀孕的妻子回国，我把你的情况说给别人听，别人说你是傻子，虽然我支持你的决定。

这位担任国企领导的亲戚的话，提醒了我要注重flexibility。“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看同一个现象有不同的角度，不同人有不同的观点。自己当然可以有自己的观点，坚持自己的观点，但也不能对别人的观点“斩尽杀绝”，不要妄图否定别人的观点。写文章（包括学术论文、博文和报刊杂志文章）也要注意考虑不同的读者和不同的观点。

看了李开复《做最好的自己》和《一网情深——与学生的网上对话》，发现受过美国高等教育的他，总是强调对“什么是成功”、怎么进行人生的选择，都没有标准答案。有的人认为发财是成功，有的人认为当上教授是成功。现实生活中，往往发财的人看不起当教授的，当教授的人看不起个体户，但是李开复认为，成功的标准可以有很多个，称为“成功多元论”，无论是发财还是当教授，都可以称之为成功，达到自己期望的结果，并为社会做出贡献，都叫成功。

李开复的说法，不正体现出一种思想（思维）的flexibility吗？